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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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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萧琰吗?”
    “是我,你是谁?”
    “七年前,艾米丽大酒店里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萧琰一听到“艾米丽大酒店”,呼吸便为之一窒,颤声问道:“真是你?你……你在哪儿?”
    七年了!
    他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七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如昙花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苛求任何东西。我……我只是放心不下艾米。”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艾米……是你女儿。”
    “什么!我女儿?”
    萧琰惊呼一声,心弦瞬间绷紧。
    “她今年六岁了,很可爱,也很像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很怕黑,晚上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
    听着女子的话,萧琰心中一突,急忙打断她道:“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我来帮你解决。”
    “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女人苦笑一声道:“我将艾米送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以及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萧琰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急忙大喊道:“喂,喂……”
    没人回答!
    唯有噪音呲呲地回响着,信号中断了。
    “该死!”
    萧琰急得差点将手机捏碎。
    过了几秒钟,电话中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萧琰,你一定要找到艾米,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萧琰的心都在滴血,他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放开她,给我放开她!”
    可是他喊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任何回音。而那女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绝望!
    该死!该死!该死!!
    萧琰心急如焚。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换来了这太平盛世,可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女儿却备受欺凌!
    不可饶恕!
    萧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为灰烬。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就在他几欲崩溃的时候,手机话筒中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屑的声音:“这个**竟然还想找人,呵呵……”
    萧琰急忙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诛你九族!!”
    “啧啧,好大的口气啊!我好怕怕哟!”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快来吧,否则再过几个小时,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至于那个小贱种,下场会更惨,或者会被人打断手脚,赶到街上去乞讨,或者被人挖掉心肝眼睛啥的,啧啧,想想都好可怜哟!”
    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不屑,以及浓浓的挑衅。
    “你找死!”
    萧琰红着眼睛嘶吼道。
    “等你找到我再说吧,呵呵……”
    话音一落,萧琰便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电话中断了。
    “该死!!!”
    萧琰爆喝一声,浑身粘稠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皆惊!
    想他萧琰,戎马十载,歼敌百万余众,年仅二十七岁便以无敌之态问鼎至尊,封号龙魂!
    手握滔天权势,身怀不世功勋!
    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可如今,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这亿万百姓?
    正在营地外特训的三千铁血战士,被这恐怖的杀气震慑,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夏五大战王闻讯而至。
    “至尊!”
    “大哥!”
    五大战王齐齐上前,满脸关心之色。
    “至尊,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王龙战天颤声问道,他跟随萧琰多年,如此恐怖的杀意,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因为遭遇叛变,数万漠北军被困,数千男儿力战而亡。
    萧琰一人一刀,冲进敌军大本营,于万人之中斩杀叛徒。
    那一战,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那一战,杀得八十万敌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那一战,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一怒,伏尸百万!!
    即便过去了三年,那一战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萧琰那冷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声说道:“传我至尊令,我要封一座城!”
    萧琰的话宛若九天惊雷一般,在现场众人心中炸响。
    “至尊,要封哪座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等百死不辞!”岭南王楚天歌高声说道。
    “我等誓死相随!”
    “我等誓死相随!”
    三千铁血战士齐声大喊,声浪滔天。
    “梁城!”
    萧琰沉声说道,刚刚那电话的归属地便是梁城。
    “是!”
    五大战王齐声领命。
    萧琰说道:“天歌,梁城在你的辖区内,你坐镇南荒战区配合我行动,我亲自去梁城走一趟。”
    “至尊,那我们呢?”
    漠北王龙战天等人顿时急了。
    “你们都给我回去,镇守各自的地盘,若有任何差池,我拿你们是问。”萧琰厉声说道:“记住,这是你们的责任!”
    其余四大战王犹豫了起来。
    “怎么,我的命令在你们这行不通了?”萧琰脸色一沉。
    “不敢!”
    龙战天等人心头大震,连连低下头去。
    “不敢就立即给我滚!”
    萧琰冷哼一声,转身对自己的近卫说道:“刑军,立即让洪荒战机起飞!我要在一个小时内赶到梁城。”
    “是!”
    刑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安排了下去。
    十五分钟后。
    大夏最先进的隐形战机,龙魂至尊的专用座驾在天都起飞,直奔梁城。
    梁城当地接到命令,立即封锁了进出梁城的交通要道。
    与此同时,数百辆战车和直升机从南荒战区各个营地出动,呈合围之势浩浩荡荡向梁城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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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熹、希阳、睿崇、占寿同时出手,完全不计损耗,不求真正消灭己酉界域里的人族,只求斩断他们阻止皋皆的可能。

整个己酉界域都被封镇了,而代价如割肉,足以让任何一位衍道强者感受到痛苦。

曹皆他们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个一时三刻,持续封镇的代价,就足以耗干这几位海族皇主。

而他们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虞礼阳拂起春风,将那无冤皇主眼中的紫色,吹在人群外。

除了彭崇简飞起太嶷山,阻断了玄神皇主的俯瞰。

曹皆、岳节、烛岁,全都安静地站在界河前。

而这,正是仲熹不安的理由。他绝不怀疑人族真君搏命的勇气,正如他们身为海族的绝巅强者,此刻也在以命相搏。

天佛寺前,东海龙宫外,他们都是这样争斗过来,不惜弃子失地也要抢占先机。

怎么到了此刻,曹皆反而选择等待?

显化海主本相的仲熹,隔着界河俯瞰对岸,所见芸芸,皆如蝼蚁般藐小。但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刻的他太宏大,所以不能在细微处寻见答案。

「彼辈如此不吝修为,强行镇封界域,必有所图!」新晋的血河真君站在太嶷山巅,仰对玄神皇主,声问曹皆:「曹元帅!此时如何惜力?」

「是啊,他们不吝修为,强耗本源。」曹皆很是平静地道:「只有咱们跟着拼命。他们为族群而奋死的伟大,才得以彰显。咱们若是静观其变,他们岂不壮怀空空?」

说起来彭崇简和曹皆都是近年来成就的衍道,在人族的绝巅之林里,都算得上新人。故彼此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咱们若真的坐观其变,他们或许壮怀空空,但更有可能得偿所愿

「彭崇简的声音局限于几位衍道真君耳边:「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岳节道:「沉都真君邀请你来迷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血河宗与钓海楼,一镇祸水一镇沧海。一方有「苦海崖」临海,常劝世人回头。一方是「天涯台」正对迷界,至此望断天涯。

算是有颇多相似之处,很能够感同身受。

两宗向来交好,尤其是危寻与霍士及,称得上交游甚切。

故而岳节会有这样的问题。

彭崇简不动声色:「我来迷界,主要是受齐廷邀请。

姜望先前还猜想过,彭崇简这样一位新晋真君,不专心镇守祸水,跑来参与迷界战争,到底是卖齐国的面子,还是卖钓海楼的面子。

旁人只知血河宗与钓海楼交好,他却是知晓,上代血河真君霍士及,就被齐国拿捏得极稳。如今霍士及虽死,双方合作未必不能延续。

他毕竟年轻了些。

彭崇简此来,是既卖齐国的面子,也卖钓海楼的面子,同时答应了两方的邀请。

曹皆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家做得很好,也都很疲惫,是时候好好休养。

彭崇简立在山巅,不再言语。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

那么还在继续的······是谁的战争?

啪嗒嗒嗒嗒嗒嗒!

红色的雨珠砸在天涯台,将这座在亿万海民心中具备神圣意味的高台,敲打得格外孤寂。

泰永已经走了很久,甚至泰永已经战死在娑婆龙域的天佛寺。

但他带给怀岛的风雨,并未停歇。

骤雨之中夹杂着血雨,故而血色得以漫延。

连天空都在为两位当世真人的战死而悲泣······怀岛上奋力求生的人们,没有时间伤心。

雷潮已经稀

薄了许多,偌大月牙岛上,有越来越多的「礁石」,越来越多的「庇护所」。

白玉暇执剑穿梭于岛上,在最短的时间里组织起了救援力量,而这也要得益于杨柳的帮助——侥幸生还的杨柳,也顾不得再去怀疑什么,姜望再猖獗,还能跟海族勾搭上?

在怀岛上展开的救援,白玉暇尽心尽力。关于天涯台上的所见,他绝口不提。甚至于有意无意的,阻止杨柳他们往那边去。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从一个背影就能想到太多。

想到的越多,就越沉默。

在雨中沉默,不算一件特别的事情。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已经沉默了太多年。他如此穿戴,仿佛就是为了相逢这场暴雨。

他独自盘坐在天涯台的最高处、也即最前沿,身前是被暴雨覆盖的海域、是偌大的迷界,身下是万丈悬崖,是惊涛拍石壁,碎浪如琼浆。

他坐在这里被雨打,被雷笞,默然无声息。

这是他守护了漫长岁月的岛屿,这是他亲手创建的宗门。在很多人口中,他或也可称得上「伟大」。

今日雷暴洗,今日天泣血。今日他独坐。

他作为一块化石而非一个人,他习惯缄默而非言语,习惯等待而浇筑为等待的石头,已经有三千······三千多少年?

他试着忘记一些事情,一部分的确忘记了,一部分怎么忘不掉,甚至越来越深刻。

所谓「深刻」,就是用一把剜心的小刀,在心脏上用力地刻写。越是心动,越是心痛。

这座岛上有他最常喝的酒,酒的名字,是天涯苦。

天涯其实不苦,苦的是漂泊的人心。

未至天涯台,哪知天涯苦?

他很久没有坐在这里,很久没有如此安静地想念。

回忆是钩子,钩着有形无形的线,牵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雷霆肆虐怀岛,无拘于酒楼、民居,抑或什么宗门重地。

一切繁华皆成昔日景,而今满目尽疮痍。

在这座巨大岛屿最中心,是钓海楼的宗门驻地。

由两根并不显眼的木柱,立成了这个伟大宗门的牌楼。

在狂雷骤雨中,它们黑黝黝的如故。

只是其上刻写的两联,此时愈发清晰。

左曰:卸钩为月,已悬苍穹万古。

右曰:折竿为薪,方照众生芸芸。

这一副联作为创派祖师钓龙客的亲笔,多年以来一直矗立于此,注视着一代又一代的钓海楼弟子,迎接着诸方访客。

作为一副对联,它似乎是从来没有横联的。

有许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得到答案。

有许多人试图为它写上,但好像怎样都不够恰当。

但在此时,在杨柳强撑着伤势,同白玉暇一起从这副联前飞过时,他蓦地心有所感,转头看去,这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失声大哭,哭泣在这滂沱大雨里。

他想他看到了这副千古名联的横批-

彼时有一轮明月,恰在两根木柱之间,冉冉升起。

此联之横批是什么?是亘古之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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