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风离开府中时萧子晏并未瞧见,也没打算去询问薇夫人二人约谈的内容,如今就萧子晏而言,他同这位世子的关系可以就此止步,不必再往前,若是他不是南疆的世子,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萧子晏若是同他相遇,历经劫难,并肩而行,他会将这人视作自己的友人和知己,但就两人的身份而言,他们注定无法一起走,那现在又何苦于浪费光阴,彼此消耗,待凌云风重回边疆的那一刻,这个天下的格局也会因此改变,到时他们也将站在不同的立场,他出生在这琼楼玉宇,就无法抽身而出,这是无法逃脱的宿命,而这十年来所努力经营的一切,他放不了手,或许对凌云风而言,他就是个利益至上,自私自利不可深交的小人,就算经此一遭,也改变不了对彼此的印象,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割舍的,至于留下,也许就是个笑话罢。
萧子晏无奈的摇头,冬天将至,他也即将启程返回京城,京城的冬天是这天下九州最为寒冷之地,也是萧子晏生活了十几年的无法挣脱的牢笼,他唯一快乐的记忆便是于母亲那寥寥几笔,至于剩下的便是寒冬刺骨的无法忽视的痛感。
萧子晏记得很深,在每个雪夜都是最为难熬的,是数不尽的梦魇和浑身冰冷的麻木感,眼神空洞时候也撞不进一丝的光亮。萧子晏撑着下巴,出神的想着在京城的每一个难熬的冬天。
寒霜拎着灯笼进来时,萧子晏坐在窗台前,现在已经是深秋,身上也仅仅披着一件外衣,墨色的长发及腰松散着,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慵懒和放空,寒霜无奈的叹息一声,虽然知晓自己提醒了殿下也未必记得。寒霜将灯盏放在桌子上,萧子晏闻声醒神,抬眼问道:“可是京城那边有了消息?”
今晨一早,萧子晏便让寒霜去他们在扬州的暗庄打探京城那边的动向,他们离京已一月有余,想来京城多少会有些不太平,加之凌云风和太子顺利的解决了此次的事,太子在前几日已经将所有的事写作奏折快马加鞭告知了远在京城的司晋帝,朝中之前那些反对二人南下的大臣想来也该有所动作了。
寒霜点头道:“殿下神机妙算,最先有动作的果然是冯氏那边。”
太后冯氏,自先帝驾崩后,如今的司晋帝年幼时,她曾以一己之力对抗百官,垂帘听政,此后为了巩固冯氏在朝中的地位,将冯氏女嫁给了如今的司晋帝,也就是如今的祺妃,而祺妃膝下育有一子,正是如今的四皇子。
“说来听听。”萧子晏似乎是有些乏了,但依旧强打着精神想要将此事听个全,寒霜倒是觉着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的重要,瞧着殿下的疲惫,寒霜道:“要不,殿下先歇着,这事明日再谈。”
萧子晏疑惑的嗯了声,随即摆了摆手,“快些说罢,听完就歇息。”寒霜无奈只好将事说来于他听,“太后那边正准备着给四皇子张罗着选妃,而且眼下刑部空虚,无贤才,太后便向皇上推荐了一人,此人乃是前年科举的榜首,亦是冯氏家中人,鉴于此人的贤能皇上更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便就此应下,将此人受命于刑部的侍郎,如今在杜令杜大人的手底下做事。至于选妃之事,太后早已看重了礼部尚书家赵谦家的独女,赵馨宁,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京城众多世家女子中的翘楚,容貌更是一骑绝尘,太后想将其收作势力也不是没有道理。”
萧子晏掐了掐眉心,事还挺多。
他的好父皇此时也该焦头烂额了吧,不想被冠上不孝的名头,又不乐意太后冯氏一家独大。
“纯元皇后那边如何?”
“眼下太子与凌云风顺利的解决此事,皇上十分的高兴,对此二人更是刮目相看,皇后那边自然是顺心的,暂时还未有何动作。”
萧子晏算了算日子,也该到了返回京城的时日,有些事还是尽早解决,而且不久之后便是秋猎,此局他定然是要入的,顺便将一些棘手的事一并解决了才好。
“寒霜,明日便收拾东西,我们后日便动身回京城。”
寒霜啊了声,显然是舍不得此处的悠闲和好风光的,他们来此处也没几日是得空的,寒霜有些失落,又要回到那个冰冷没意思的牢笼了。
萧子晏自然看穿了他的孩子心性,笑道:“明日不是还有一日,我带你出去瞧瞧,可好?”
寒霜若不其然眼前一亮,“好啊,还是殿下懂我,那殿下先休息着,我就先退下了。”
“嗯。”
次日一早,萧子晏便收拾妥当,带着寒霜出了门,顺便也带上了杜景文,三人准备今日定要好好的逛逛。萧子晏今日将长发束起,穿了件水蓝色的长衫,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柔和,像是饱读诗书的世家翩翩公子,手中一把诗扇轻轻的晃着,脸上的笑意更是明艳好看。
杜景文想去一趟丝绸铺子,为母亲做一身衣裳,萧子晏自然是认可的,尽管平日里的杜景文是不着调的公子哥,但在孝心这一块便是萧子晏都为之佩服,他将母亲放在了自己心中最为重要的位置,亦是无可替代。
“殿下你眼光好,你帮我多瞧瞧。”杜景文一手挽着萧子晏的胳膊,一手摸着这些衣服的丝绸布料,萧子晏看的也极为上心,最后二人看上了一匹十分合适柔软的布料,并且交代掌柜的要做工精细一些,做完便送去夫人府上。
没过多久,寒霜手上就已经拎了不少的东西,萧子晏路过一间首饰铺子,便想进去瞧瞧,杜景文累的不成摸样,萧子晏笑他就是平日里太过懒惰,才会如此,便让寒霜跟着他先回去,自己再逛逛。
萧子晏进到收拾铺,到处看了看,最后在一个簪子面前停下了脚步,他将此簪子拿在手上瞧了瞧,这簪子无论是成色还是摸样都是上等品,萧子晏今日逛的许多的店铺,为了就是寻到这样一份贵重但是又脱俗的物件,很适合借花献佛啊。
萧子晏将簪子将递给掌柜,“掌柜的,这簪子我要了。”掌柜的立刻说好,“公子眼光真好,此簪子所用的玉十分特别,我敢说这天下间都难寻,这簪子也是我在前往西域时所带回来的,原本是两支,另外一支昨日也被买走。”
萧子晏此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带好物件便离开了铺子,此时已是日暮晚间,窗外的云彩变得格外的绚丽,街上的热闹是这几日都未曾见过的,萧子晏起了兴致,便问了问路边买花的姑娘,姑娘热情的回答他,“公子是外地人吧,今日乃是扬州一年一度的花神节哦,每到这个节日,街边都会挂满花灯,在晚间,亦会在河边放许多漂亮的河灯,上面写着人们尘世的许多愿望,对以后得期盼,也会有姑娘和公子为喜欢的人买下许多的花和花灯,在桥上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向花神祈祷着,与自己所爱之人百年好合,永结良缘。”
此时的风到的刚好,将街上的夜色衬托到十分美好,萧子晏从姑娘手中买下一枝花,独自一人在走到了桥上,这里可以看到许多难得的盛景,天上更是放了许多的孔明灯,萧子晏看的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早已盯着他的人。
那人轻轻地怕了拍他的肩,萧子晏眉梢一皱,当下便握住此人的手,而后利落的转身,刚想要质问,对上这张脸时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处,半晌,他才慢慢的松开了凌云风的手,萧子晏无奈的笑道:“世子为何会在此处?”
凌云风挑了挑眉,另一只手握住了放在萧子晏触碰过的地方,上面还有一些余温,他回道:“殿下为何在此处,我就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