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跳动到数字二，北辰号上静悄悄。
太空之中，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人们的生物钟全靠星舰上的灯光变化来维持。此时此刻，凌晨两点，盛从然平躺在床上干瞪着眼。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太空舰队会是信息素混乱多发地，但现在，他大约懂了些。
短短几周的太空旅行，已经快要彻底打乱他的生物钟了。
桌子上的小章鱼倒是睡得舒服，但它跟盛从然很不对付，好在小章鱼会自己打理自己，只要少接触，盛从然也不会被它喷上一身愤怒的墨汁。
他转过身，拿起枕边的手机。
从前天开始，有关于左峋亚恩星和金斯利的消息在网络上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盛从然发给左峋的短信也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没有回复。
这两天，星舰上留守的驾驶员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起来，话里话外透露着左峋那边一切顺利的消息。可没有消息，盛从然总是担心的。他的人生与顺遂两字相差甚远，他不确定这非酋体质会不会影响左峋。
盛从然的指尖冰凉，心中的不安和烦躁越来越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直直走向简易衣柜。
现在左峋的衣柜中一半都被盛从然的衣物占领，盛从然一把拉开衣柜，扫过风格两极分化到极点的衣柜，快速抽出一件白衬衫。
那是左峋的。
Alpha清凉的信息素味道经历过洗涤烘干已经不剩多少，还不如一块薄荷糖，但盛从然还是紧紧握住衣物，红着耳朵，将脸埋了进去。
完蛋了。
盛从然心想。
他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生病了？为什么只是一周多的分离，就让他难受到这种地步？
他不该这样的。
盛从然出生后学会的第一课，就是离别。他未曾见面的父母在一个雪天将他放在了孤儿院门口，用一种差点要他小命的方式教给他人生第一课。
盛从然对分别颇有心得，无论有多么喜欢，他都没有出现过现在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了？
叩叩。
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随即传来的是小许的声音：“盛从然，睡了吗？”
“没有。”盛从然将左峋的衬衫往被子里一藏，打开房门。小许身穿睡衣，顶着黑眼圈和鸡窝头，手中拿着一本笔记本。
“你昨天说的想法，我觉得，理论上是可行的。”小许点开平板，调出最近的实验数据，“我之前的确没有想这个问题。”
盛从然一愣，没想到小许大晚上来是跟他说这个的。
早些时候，小许在实验室开了次组会。小许被联盟照进C527实验小组主要是为了负责繁星的安全和培育，辅助进行稳定剂研究项目。最近几次繁星提取物浓度下降，小许和王教授最终锁定在繁星本身身上。
“此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小许苦恼的抓抓头发，“繁星叶片中提取物含量降低，但我们的培养标准没有变化，甚至已经减少了每天采集的繁星叶片。可提取物含量依旧在降低……”
小许神情严肃：“这样下去不行。”
实验室内一片安静。
小许的实验组内可以说是有着联盟内最顶尖的生物学和植物学学者，但面对着无法界定的外星植物，大家还是束手无策。
半晌，臧元白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行不行一说，”他说，“繁星1号和繁星2号同时出现了这种情况，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周期。”臧元白说，“繁星的生命周期要结束了。”
盛从然抱着电脑，刚刚录入完实验数据。听到臧元白的话，他也垂下头。
他来到实验室本就一直跟着小许，和这边的实验组关系比较熟悉，小许的研究组人也活泼，和他有什么说什么。前段时间小许和王教授吵架，就是考虑到了繁星的生命周期问题。
当时他们预测，繁星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但现在，衰败来的比他们预想的更早，更快。
动物的生命走向终结时，会找个地方，提前给自己挖好坟墓。但植物没有腿脚，做不到这些，它们更多会进行一次盛大的开花，然后结果，最终回归土壤，将自己化作种子的养料。
这是自然的周期，生命的循环，世间万物都逃不过。
只是现在，研究组还不能让繁星的走向生命的终结。
联盟研究院所有关于稳定剂研究的小组中，只有他们做出来些成绩，其余的小组实验几乎全部失败。
王教授和小许的压力实际上很大。
小许这几天为了繁星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她是植物学博士，当然知道生命周期问题，听到臧元白的话，小许微微一笑，说：“问题就是我们现在不可以让它结束周期。来吧，集思广益，想想办法，给老王再争取点时间。”
“之前肖青熯说的克隆成功了吗？”柳柳问。
“在尝试，不知道结果。”小许摇头，肖青熯那边开始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时间太紧，还没出结果。
“加营养加光照我们试过了，温度现在也正合适。”实验做到现在，臧元白的确是能想的都想过了，于是一摊手，说，“没办法，小许姐，我现在的意见是尽量收集繁星叶片，最后压榨它一把。”
小许看向柳柳，柳柳耸耸肩，示意自己无能为力，顺便和臧元白击了个掌，表示支持。其余研究生的想法早就被小许否过一轮了，现在更是说不出什么。
小许其实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肖青熯身上，这样的话他压力太大，再者，克隆品是否也能达到本体提取物的效果，实际上小许和王教授都存疑。
他们的第一选择，实际上都是继续培育繁星。
“盛从然？”小许看着抱着电脑看着众人的盛从然，皱皱眉，“你呢？你也待了这么久了，考核成绩已经超过臧元白入学成绩了，说说看法。”
盛从然被突然点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指着自己问：“啊？我？”
“是啊，”小许说，“我可不是看在左峋的份上才收你的，拿工资要干活，快快，贡献你的想法。”
盛从然实际上接触繁星的时间不多，不过他生活的凯西星靠近贝加罗虫洞，海盗来之前，是一个很大的中转交通枢纽星球。许多来自其他星系的人们在凯西星扎根，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家乡特产。
比如外星植物。
盛从然见过不少外星植物，从外表看起来，它们实际上和新太阳系的植物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盛从然看着小许，小心翼翼的说：“等它开花结果，拿到种子，然后再种出来？”
“种出来？”臧元白听完直接笑出声，“宝贝，你太看得起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