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极小,只有一间房子。www.xiashucom.com据奥斯卡说,曾是一处白堡汉堡包所在地。原来的一间休息室已成了一间单人牢房,在原来的设施上又加了一张折叠小床。空徒四壁的单人牢房抬头可见,仿佛是某种不吉利的预兆。乔·唐奈利和阿曼达试图就合作问题达成协议,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真正着迷的是她的笔记本。
她本来可以把笔记本给他,并且,事实上不会违反她保护消息源的新闻职责。她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人告诉她任何显示有罪的东西。但她还是觉得,把笔记本埋在她的钢笔化妆盒以及各种皱皱巴巴的她打算用来申请个人所得税记录的收据下面比较安全。从这些现场采访记录中,日后可能会发现某个至关重要的证据,那时她会为太随便把它们拱手送人而后悔莫及。
可能是为了惩罚她的态度,唐奈利让她坐在一张直背椅子上,这种椅子用作逼供的手段倒是挺理想的。她一边等着,一边无所事事地研究对面墙上正在剥落的油漆,看起来这个房间自白堡时期以来,一直交替涂单一的绿色和浅黄色颜料,现在它涂了一种更保守的灰色,就和那两个伤痕累累的金属桌子和装文件的盒子一样。虽然这个房间已足够派上用场,但是它却比中世纪的冬天还要没有生气,简直就是满目萧瑟。
犯人走了,这个房子的作用也许发挥得更充分,仅仅参观一次这个地方就足以让罪犯老老实实,不敢再越雷池半步,谋杀莫里斯厨师的凶手——假设她关于氰化物想法正确,并且不是厨师自己投的毒——显然没有参观过这里的设施,否则他也许会改变主意。
阿曼达的注意力最终还是回到唐奈利身上,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一直在踱来踱去,电话恰到好处地贴在耳朵上。她曾努力偷听这些电话内容,希望能听出一鳞半爪的线索,但唐奈利却总是含糊不清地回答一个词。打第三个电话时,他听着兴高彩烈起来,她的精神也略微为之一振。
“嗨,太棒了,那正是我们需要的,你多久能到这儿?”
阿曼达的海脑中闪现出一个又一个可能性:验尸官的报告?一个嫌疑犯?一个可信的目击者?剥落的油漆,硬梆梆的椅子,唐奈利的缄默,统统被她忘到了九宵去外。她的手指按捺不住地从安全的皮包里一把抓出笔记本。
这时,那个发了疯似的男人转过身来,很正儿八经地问她比萨饼是否要加香肠,甚至没有忘记做个强调的手势。
“比萨饼?”
“当然,治安官在隔壁镇上办完事后,他说要带些来。”
她努力克制着保持尊严,这会儿,她一心只想跳起来掐死这个人。“我不需要任何比萨饼。”
他故意对她的傲慢之辞置若罔闻,“你更喜欢来块三明治吧?我们到这儿已有一会儿了。”
我更喜欢尖叫,阿曼达这样想,但说得很简要,“我什么也不要吃,我要消息。”
“对不起,菜单上没有。”
“那么,我就来块见鬼的比萨饼。不要香肠,加点洋葱,多加点。”她灰色的眼睛挑衅地眨巴着。尽管她有种感觉,这对唐奈利不起作用。他对她热情地微笑着。
“嗨,太好了,我喜欢洋葱。”
阿曼达不耐烦地等他打完电话,一边从她的软豆中挑来挑去,直到找到几粒粉色的,这种软豆吃起来有草莓鸡尾酒的味道。她往嘴里抛了几粒。那味道立刻把她带到了热带海滩,在那儿她不用想一个死掉的厨师和一个目中无人的警察。这种宁静的遐想一直持续到唐奈利离开那个电话。
“让我们再谈谈吧,”他说,一边特别烦人地在她耳边转来转去,她想知道是否可以因此提出骚扰诉讼,但对此又有些怀疑。织布机的噪音可能没被考虑到法律中去,即使它闹得她心动过速。
“你看到了什么?”
“和你看到的一样,一个死人。”
“没有什么可疑的?”
“我觉得这就够可疑的了。”
唐奈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阿曼达,我原来以为你会合作的,”他听起来对她非常失望,对此她内心感到有一点遗憾,尽管她也不清楚为什么。
“那是你的主意,不是我的,”她说得很随便,“我要去报社,写稿子。要是有死亡原因就太好了。”
唐奈利气得直哼哼。“见鬼,你真顽固,你以为这是某个国际间谍大案,还是什么?”
“如果你碰巧掌握国际间谍的情况,我很高兴听听,对了,你知不知道死亡原因?”
“知道,但还有一些实验要做,早些时候验尸官已打电话来通告了初步的诊断。”
“你愿意告诉我吗?”
他耸耸肩,“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呢?厨师呈现出中毒的症状,加进的那少量杏仁调料,即他所谓的蛋奶酥秘密配料,经化验证明已被掺进了氰化物,你动笔写稿子时注意,这不完全是原话。”
“但它很有效,”她回答道,同时让自己发出一阵欢呼。
“非常有效。”
“所以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谋杀……”
“显而易见的谋杀。”
“还可能是什么原因?用这种方式自杀无疑大稀奇古怪了。”
“那可能是发生意外。”
她怒视着唐奈利,“行了,小镇上显而易见地发生一起谋杀,遇害者是一名国际驰名的厨师,也许他直到下车的时候才听说这个小镇的名字,有多少嫌疑犯?一定是哪个认识他的人。除非为了做厨师的油烟子鸡,乔治·墨菲得宰一只鸡,令他厌恶之至,动了杀心。”
“谁?”
“乔治·墨菲,他妻子认为,莫里斯厨师油焖子鸡的烹饪技巧好得无与伦比。”
“你的笔记本上就是这类情况吗?”
“别冷笑,唐奈利,这比你掌握的多。”
“哦,真的,”他奚落道,深褐色的眼睛盯着阿曼达。这是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睛,足以让你相信一个男人的真诚,或者令你情不自禁地掏出心灵最深处的秘密。以阿曼达的处境,他更感兴趣的是她所知道的秘密。现在既然他刚刚发现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秘密,至少没有他原来希望的那种,他很可能对她完全失去兴趣,不知道怎的,这让她很烦恼,远远地超过了应有的程度。
假设她刚才能离开这个破破烂烂的警察局,安安静静地看一遍笔记,也许她就会发现唐奈利要寻找的那类情况,那类会使案件明朗化的情况。她曾报导过一则由两个体面的,很受尊敬的曼哈顿法官受理的贪污腐化丑闻,所以在这个镇子找到凶手,自然不在话下,这个小镇的居民人数比大一点的城市中学还少。
“你离开这里,写完你的报导,就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唐奈利说,好像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警察会查清氰化物是怎样跑到莫里斯厨师的杏仁配料中去的,我们不需要热点报导,那只会搅乱甚至无意中破坏证据,或者惊走我们的杀手。”
“杀手?”
“不管是谁,”他迅速更正,“治安官负责这个调查。”
“你不是治安官,甚至连个助理都不是,”她提醒他。
“在这种情形下,我是第二人选。”
阿曼达不愿侮辱治安部门及其非官方助理,但根据她目前所看到的,她认为自己在追查谋杀犯上和他们不相上下,或许还更胜一筹。热血在血管中沸腾着,每当她跟踪报导重大事件时,总是这样。她向自己保证,那直抵腹部的热流和乔·唐奈利正看她的方式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它也许是渴望,但它是对一个重大谋杀事件做揭露性报导的渴望,而不是对一个目中无人的警察,也许他被赶出布鲁克林,就因为处理不了那里的棘手事。
她好奇地注视着他,“你在这儿干什么,唐奈利?”
“调查一个男人的死亡。”
“不,我是说,你在乔治亚一个乡巴佬似的镇上调查一起死亡案干什么?”她很有耐心地解释,“你在布鲁克林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我退休来干些农活。”
“退休?”她重复了一遍,“你还没有老到要兑现你的个人退休帐户。”
“是的,但在布鲁克林当警察,年龄没到也会使你变老。这还要看你命大,能否活到长皱纹的那一天,过35岁生日时,我的肚子挨了一刀,背上中了一枪,打那以后,我就决定不再等着看我是否能活到4o岁。务农似乎是不合适的选择。”
“你曾在农场呆过吗?”
“没有,我想这正是它吸引我的地方,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并且安全的经历,我的一位战友从信中得知他的第二个侄子要再次搬家,或者是某件诸如此类的事。不管怎样,那小子在这儿有一块地方要卖,我买下了。它虽比不上《乱世佳人》中的塔拉,但它属于我了。”
“对此,你的妻子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