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温闻辉的眼睛也暗淡了不少。

无论是否真的把温盛阳当作自己儿子的替身，还是因为儿子一丝一点的缘故对他好，但是对他的感情也大抵是真的。也是真的疼过他，喜欢过他，关心过他。

真当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温闻辉和张婉君心里都不好受。

而温盛阳睫毛也垂落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没有把他们当成父母吗……？答案是有的，可是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小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还要讨好着养父母，他早就把自己看的最重要了，在利益面前，感情算的了什么。

他知道他们的问题是真心的，也知道他的回答会让他们难受，他就是要他们难受，他不好过，凭什么他们就能好过，哪怕能给他们心里添一回堵，心里也是痛快的。

只是看着这栋依旧奢华的别墅，就像他第一次来时一样，来时对他不屑，离开时也依旧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他。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也许是因为愧疚，温念兰难得亲昵的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你终于要回到妈妈身边了，妈妈真的很高兴，养父母再亲，也不如自己亲生父母亲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回家，爸爸妹妹全都在家等你，我们一家分开了十几年，终于可以团聚了。”

温盛阳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已经跌落了谷底，所以他现在特别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救命稻草可能会在半路上扯断，温盛阳还是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抓住它，以弥补心中的空落。

所以他也回握着温念兰的手，母子两第一次这么亲密，说没有什么情绪，那是假的，只是两只手都是冰凉的，冰冷和冰冷的碰撞是传递不了温暖的。能传递的也只是更低的温度。

温盛阳和温念兰回到了所谓的家，他已经记不起他还没到温家前，房子的面积有多大了，只看着眼前的房子，格局很小，整套房子所有的面积加起来，还没有他房间的面积大。

让他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可是也知道，他毫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他一进去，两道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一道是无措，一道是好奇。

孙建生，也就是他十几年没见的父亲，老实憨厚的脸上生出了紧张的情绪，手无意识的搓弄在一起:“回……回来了，快快做下吃饭，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一样买了点，就是可能没有在温家的好吃。”

说完像是没话说，看到温盛阳手中的行李，就连忙接过来。

而坐在餐桌上，和温念兰有几分相像的女孩正□□裸的打量着他。

后面的温念兰看了，看似责备却暗含着宠溺的说:“贝贝，都看到哥哥了，还不快叫人，都多大人了。”

孙贝贝小嘴一嘟，有些不情愿的叫了声:“哥哥。”

却收到温念兰欣慰以及孙建生宠溺的表情。可以看的出，夫妻两个都能宠爱这个女儿，也只有被爱着的人，才比别人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一家人吃了一餐生疏的饭。

温念兰就用眼神示意着孙建生，也不管孙建生为难的表情:“老公你先带着盛阳去他房间休息，我去厨房收拾碗筷。”说完就端着碗离开了餐桌。

孙贝贝幸灾乐祸的看了温盛阳一眼，又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只是嘴角止不住的勾起。

孙建生只能自己面对温盛阳:“可能……房间有点小，但是家里条件不好，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温盛阳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只能放下一张床，以及一张嵌在窗户前的桌子，除此之外，连一个衣柜都放不下的房间后，温盛阳那一刻想扭头就走。

可是他能去哪？温家回不去了，他别无选择。

只能强忍着离开的冲动，将行李箱往房间里一抛，又将自己砸在床上。

把还在门口的孙建生吓了一跳:“你也累了吧，那你先休息着，我帮你关上门。”说完轻声将门关上。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为未来的苟且。

他忍着房间的狭小，忍着每天不合口的饭菜，忍着这落魄的生活条件。

他想着，反正他也快上大学了，大不了他选一个生活条件好一点的民办大学，到时候每天也就只用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住一两个月。

当他在餐桌上提出要报一年学费不菲的私立大学以后。

另外三人有些茫然。

没等温念兰阻止，孙建生就一脸懵的问:“盛阳你已经高考完了啊？”

最后又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我都没想到你都读完高三了。”

温盛阳才意识到，其实这个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关心他。

至少没有以前温念兰在电话里说的那么关心他。

他也没有错过，他说报考志愿时，温念兰的一脸茫然。

有什么比父母忽略自己忽略到不知道自己已经高中毕业了还难受。

他又想起温闻辉和张婉君了，虽然她们对他慢慢的冷淡下来，可是他高考的时候，温闻辉还是会放下自己重要的工作，像其他普通父母一样，在校门口等上他一整天。

面对着高考时温念兰没出现，甚至于没有给他发一条加油的短信，他心里还是会失落的。

温念兰并不像她以前所说的那样，在默默的关注他，甚至于并不关心他。

温念兰在桌底下狠狠的踩了孙建生一脚，随着孙建生的一声惨叫，才掩饰尴尬的说:“你爸这人记性不好，你放在心上啊，妈妈都记得呢。”

听到私立大学的学费后，温念兰脸上变了变，又买惨道:“你要不考虑一下去复读，你爸爸是初中老师，可以帮你找我们这最好的学校，不用花多少钱的。”

可能是在孙家生活久了，温念兰想事情第一件事就想到花的钱多不多。

温盛阳想了想:“你们这的教学资源肯定没有一中的好，爸有关系把我放到一中的复习班吗？有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温念兰脸色僵了僵:“你爸要是有这个能力，就不会还是个初中的老师了，要不你考虑一下就在我们这读吧，我们这教学资源还是不错的。”

温盛阳摇摇头:“算了，还是别这么麻烦了，我还是直接上大学吧，你放心，我上大学不花你们的钱，我爸……我舅舅不是说每个月给我五万生活费吗？”

温念兰忍不住说:“你爸爸没出息，现在还是个初中老师，我又是家庭主妇，你妹妹又还在上学，什么都花钱，全家就靠着你爸那点死工资，要不……你考虑考虑找个便宜一点的大学，反正上哪里不是上，还更省钱呢。”

温盛阳有些狐疑的问:“妈，你不会是打我生活费的主意吧，那是我爸给我的。”

温念兰见他软的不吃，只能硬来:“那五万块钱怎么就是你的了，我哥说了那是抚养费，既然是抚养费的话，就是随便我支配的，我要是高兴，能给你多一点，我要是不高兴了，你一分也别想要，你个窝囊废！都在那家十几年了，还被赶出来。”

温盛阳没想到温念兰会丝毫不念母子情谊，为了5万块钱翻脸:“我为什么会被他赶回来，还不是你来温家打秋风，你要是不到温家打秋风，我晚上会去找你，我和你说的话会被他们听见吗？”

两人不欢而散。

温盛阳忍不住又过着泡在酒里的日子，可是渐渐的手头就紧了，以前因为他能买单，都一口一个阳哥叫的亲切的兄弟，立马翻了脸。

温盛阳第一次感到孤立无援。

虽然后来温念兰向他道歉了，但是还是咬紧5万块一个月只能给他一半。

温盛阳在孙家，终于明白了温曦玥刚回温家的感受。

对于一直养在身边，从小带到大的孙贝贝，和一直养在别人家，做别人家的温盛阳。

温念兰和孙建生总是多了一份偏心。

孙贝贝不在家时，家里吃的永远是青菜萝卜，只要孙贝贝在家，永远有大鱼大肉，而且那些东西永远都是摆在孙贝贝那边。

只要温盛阳多夹上几块排骨，温念兰就会隐晦的看他一眼，叫他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

对孙贝贝则是一个劲的叫她吃鱼吃肉，补补身子。

孙建生还会把挑过刺的鱼肉夹到孙贝贝的碗里。

不仅如此，他从温家带过来的东西，只要孙贝贝看上的，温念兰还会不经过他同意，就拿给孙贝贝，等到他找不到发脾气的时候，才会说几句好话，可就是不肯还。

除此之外，还会遭到孙贝贝的诬陷，而温念兰和孙建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孙贝贝的面前，指责他。当初温曦玥被他诬陷的滋味，他终于挨个尝了一遍。

这种偏心的事情数不胜数。

一家人的隔阂，像是一道跨不过去的深渊，且越来越宽。

有时候他会偷偷的跑到温家的别墅，看着二楼的房间，看到二楼房间的光亮，他会想着爸爸妈妈在做什么，会不会想他，然后默默的在外面坐一宿，到天亮时才离开。

他没有见他们，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回不过去了。

后来他报了一个离盛泽很远的大学，垮了多个省。

他没有回去过，即使是过年，也是在学校度过的。

有时候他在想，要是一开始他就把温闻辉她们当成爸爸妈妈的话，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要是人有下辈子的话，他想好好当一回他们的儿子。他会真心的对他们，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