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
“还有,我希望在总署经常留一位便衣值班,随身带着这张传票,我一打电话,他必须马上赶来找我。”
“到哪儿去找您呢?”
“到我那时所在的地方!当然要是他不只是带一张传票,而是带好几张,那就更好了。很难在事前把什么都料到。”
阿马迪约拉长了阴沉的脸。
“太好了,”他干巴巴地说,“我去请示一下署长。”
他把侍者叫过来,付了酒钱。然后,他磨磨蹭蹭地把大衣扣子扣上了又解开,解开了又扣上,期待着梅格雷最后能把底牌亮出来。
“那么好吧!我祝您成功。”
“您太客气啦。谢谢您。”
“您想在什么时候动手?”
“也许呆一会儿,或者最迟明天上午!这样吧!干脆还是明天上午动手吧……”
当他的同伴走出几步之后,梅格雷的心肠软下来,说了声:
“谢谢您的来访,嗯!”
“这是应当的嘛。”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付了第二次要的酒钱,然后到吕卡和他同事的那张桌子上稍待片刻。
“有新情况吗,头儿?”
“没什么新情况。明天上午八点左右我能在哪儿找到你?”
“我在总署。要是您喜欢,我可以上这儿来。”
“明天在这儿见吧!”
梅格雷走出酒店,叫住一辆出租汽车,让车把他送到丰丹街。夜幕已经降临,商店的橱窗照得通明。当车子经过丰丹酒店时,他让司机把速度放慢。
在小酒店里,那位无精打采的姑娘坐在出纳处,老板在柜台后面,侍者正在抹桌子。奥迪阿,欧仁和那个马赛人都不在里面。
“今晚,他们该抱怨打不成‘勃洛特’了!”
过了一会儿,汽车在佛洛里阿对面停下来。梅格雷让汽车等着他,他推开酒吧间半掩着的大门。
这是打扫卫生的时间。里面只开着一盏灯,隐约地照亮了帷幕和墙上五颜六色的画片。没有涂过清漆的桌子还未铺上台布,在演唱台上,乐器却还蒙着罩布。
酒吧间总的气氛是凄凄切切的。大厅尽头那间办公室敞开着。梅格雷远远望见半个妇女的身影,他从一个正在扫地的侍者身旁经过,突然出现在一片明亮的灯光下。
“是你!”他的小姨子惊讶地喊起来。
她的脸刷地涨得通红,神色十分紧张。
“我是想来见见……”
一个年青人靠在墙上,正在抽香烟。这是佛洛里阿的新掌柜亨利先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卡若的另一块挡箭牌。
“这位先生对我很和气……”洛埃夫人结结巴巴地说。
“我能提供的情况很有限,”年青人不无歉意地说,“夫人对我说她就是那位警察的母亲,就是打死……我指的是被指控打死佩皮多的那位警察。我呢,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在出事后第二天才来经营这家酒吧间的。”
“再一次谢谢您,先生。我看得出来您很了解做母亲的心。”
她以为梅格雷要责备她。当她姐夫让她乘上等候在门口的出租汽车时,她没话找话地说:
“你叫了一辆汽车。其实乘公共汽车也就行了……你可以抽烟……我不忌讳……”
梅格雷把旅馆的地址告诉司机,然后,在途中,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低声说:
“我告诉你怎么度过今天这个漫长的夜晚。明天早晨,我们必须精力充沛,沉着镇静,头脑清醒,因此我建议咱们今晚去看戏。”
“去看戏,可菲利普还在监狱里呢!”
“唔!这是他最后一夜了。”
“你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吗?”
“还没哪。这你就甭管啦。旅馆里死气沉沉的,呆在那儿太无聊。”
“我本来想趁此机会去整理一下菲利普的房间!”
“他会发火的,年青人一般都不喜欢妈妈去翻他的东西。”
“你认为菲利普和女人有勾搭吗?”
整个阿尔萨斯都这么说,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梅格雷在小姨子的面颊上亲了亲。
“不,你老糊涂了:可惜他不是这样的人,菲利普和他父亲一个样。”
“我可不敢担保埃米尔在结婚之前……”
今天不真象洗了个清水浴那样痛快吗?回到旅馆后,梅格雷马上订了两张鲁瓦亚尔剧院的戏票,然后乘晚饭前还有功夫,就给妻子写了封信。他似乎把佩皮多被杀和外甥被捕的事全搁置脑后了。
“咱俩去美餐一顿吧!”他对小姨子说,“要是你好好地听我的话,我还要带你去看看佛洛里阿最热闹时的场面。”
“我穿这身衣服到那种地方去合适吗?”
梅格雷说一不二。在林荫大道一家饭店饱尝了精美的菜肴后——因为他不愿意在旅馆里吃饭,带着小姨子上剧院去了。小姨子被滑稽歌剧中采用的张冠李戴的演技逗得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梅格雷瞧着小姨子乐成这副模样感到非常满意。
“你带着我又上馆子又看戏,我真有点害躁,”在幕间休息时,她叹息着说,“要是菲利普现在知道他母亲在哪儿的话,他该怎么想呢?”
“那么埃米尔呢!但愿他不在对女仆甜言蜜语地大献殷勤。”
“她五十岁啦,那可怜的老处女。”
这一回要她下决心进入佛洛里阿可就难啦!因为酒吧间大门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就把她给吓住了。梅格雷把她领到离柜台不远的一张桌子前,他和费尔南特擦肩而过,那女人正陪着欧仁和马赛人在一起。
当他们看到由前警长领着的这位老实巴交的妇女时,脸上都露出了微笑,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梅格雷高兴极了!似乎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象一位到巴黎来解馋的外省人那样,要了一瓶香滨酒。
“我快喝醉了!”洛埃夫人娇媚地说。
“那太好了!”
“这是我头一次踏进这种地方,你知道吗?”
她真是个溺爱子女的妈妈!一个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是洁白无瑕的女人!
“那个老盯着你的女人是谁?”
“她叫费尔南特,是我的朋友。”
“我要是姐姐的话,我的心就没法平静了,因为她象是看中你了。”
这确实有些真假难分。因为费尔南特正出神地瞅着梅格雷,仿佛对他们之间中断的亲密关系十分遗憾。可是一转眼,她却挎起欧仁的胳膊,故意装腔作势地对他卖弄起风骚来。
“她倒攀上了个漂亮小伙子!”
“可惜明天那个漂亮的小子该进监狱了。”
“他干了什么坏事?”
“他是使菲利普被捕的那帮奸党歹徒中的一个。”
“他?”
她大为吃惊。当卡若象每晚必做的例行公事,把脑袋探进帷幕看看里面生意如何的时候,她就更加吃惊了。
“你瞧那个象诉讼代理人模样的先生?”
“头发灰白的那个?”
“对!可你得留神,千万别喊出声来。他就是杀人凶手。”
梅格雷连眼睛也在欢笑,似乎卡若已被擒获,其他几个已落入他的手掌之中似的。他笑得那么爽朗以致费尔南特立即转过身来,她先是惊讶,皱了皱眉头,突然变得怏怏不乐,神情恍惚了。
过了一会儿,她朝盥洗室走去,经过梅格雷时,向他瞟了一眼。梅格雷站了起来,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有新情况吗?”她几乎怀着恶意地问道。
“你呢?”
“什么也没有。您不是都看见了,我们打算出去转转。”
她偷偷地看看梅格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
“你们要逮捕他?”
“不是马上。”
她急得火烧火燎,用高跟鞋直跺着地板。
“是你的意中人?”
然而,费尔南特已经走远了,只听见她说:
“还很难说呢。”
洛埃夫人觉得午夜两点才睡是一种羞耻,可是梅格雷一上床就坠人了睡乡,而且立即发出鼾声,就象好几天没睡过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