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接过他的作业,知道不是在跟自己说,悄悄屏了气,眼珠子转向宋惊晚那儿。
个人分满分也才十分。
谌降直接成负的了。
自习课讲话、偷吃零食之类的,只要不是特别光明正大,值日班长顶多意思意思扣个两三分,没超过何良波规定的五分线,至多挨顿批,不会去罚站,又冷又掉面子的。不过宋惊晚就爱看谌降掉面子,她坑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乐意。”
铃响了,谌降拿出摸底考的试卷,成绩好归成绩好,不代表他不用订正和抄错题。学霸的养成不单单靠天赋,更多的也是努力,在这个卷生卷死的年代,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能稳住排名有多难,这一点,宋惊晚跟他一样。
她瞥了眼卷子,恰好看见他的水笔,笔盖套在尾巴,朝下,抵着卷面、某道导数大题前,嗓音清泠泠的,像晃动的碳酸饮料,冒着气泡,带点笑,“告你滥用私权。”
前桌男生正竖着耳朵偷听呢,听到这句,后背有点痒酥。
宋惊晚没理,然后两个人都做起自己的事。
九点十五,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刻钟,教室逐渐躁动,走读生开始收拾书包,便利贴传来传去,上面写了几个同学拜托他明天想从校外带的早饭。宋惊晚也是走读,小区离学校不远,因为父母在国外,她平时都一个人住,偶尔起早了她会顺道去孟水包子铺,他家的蟹粉生煎和糯米饭超绝,很多人馋那一口,无奈班里的走读生全不顺路,除了宋惊晚。
夏芝芝给她传纸条,问带不带早饭?
末尾画了个嘟嘴亲吻的表情。
联名上书的还有其他五/六/七/八个女生。
虽然宋惊晚模样生得冷,是偏御那种的小狐狸,孤傲、妖性,但不妨碍她同性缘好,毕竟谁不喜欢跟美女做朋友。宋惊晚给她们回纸条说去,几个女孩赶紧叽里呱啦地报菜名,东西不多,她在思考明天背哪个包,忽然左斜前方有人转过头,男生戴副黑色半框眼镜,唯唯诺诺地捧张卷子,“宋...宋同学,你忙吗?这道题我不大会你可以教教我吗?”
男生叫许冕,内向,成绩一般,高二的时候坐在宋惊晚左边,隔条过道,经常会问她题目,她觉得他很努力很上进,也乐意教他,许冕也只问她一个人。
尽管大多数情况他跟不上宋惊晚的思路,半知半解,推算略显吃力,但宋惊晚自诩是个讲题能手,起码比谌降厉害,他就写两行主要过程——完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悟。跟他比,她还是讲究送佛送到西的,不跳步骤,没听懂就慢慢来,有耐心的很,所以耗的时间也长。
快下课了,仍没讲完。
谌降把试卷塞进桌肚,没几秒,再掏出来,他没什么情绪地耷眼盯着题目,突然不轻不重地嗤笑,有点找事的意味,刚刚好能让宋惊晚听见。“别误人子弟,”他说:“这种题用得着讲那么久?年级第一行不行,不行我来。”
她轻而易举地咬了钩,杠回去,“你教?你那鬼画符的步骤跟天书似的谁看得懂,留着自娱自乐去,还有,我很行,关你屁事。”
俩祖宗又吵起来了,许冕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又彻底混乱,他攥着卷角,抬头,分明看见谌降的眼底赤/裸/裸印着“蠢蛋”二字,说宋惊晚还是说......他?
“后面的我自己回去消化消化。”
许冕忙不迭道。
“谢谢你,宋同学。”
只是回座位之前谌降撕给他张纸条,上面写了那题的经过,字迹笔走龙蛇,依旧简略精悍,少年冲他抬了抬下巴,“另一种解法,比宋同学更快。”
宋惊晚的眼神立马杀过来。
气氛微妙的剑拔弩张,许冕受宠若惊地接过纸条,道了谢。课桌上摊着两张数学卷子,一张满分一张149,就是因为跳步骤而被扣了一分,宋惊晚将满分的那张收进抽屉,身子微微后倒靠在椅背,“死装。”
“你愿意看。”
他说。
与此同时,下课铃打响,与学生的欢呼混糅,顿时震耳欲聋,许多话被掩盖在它犹如岌岌可危的警报声中。指间转着车库钥匙,宋惊晚没动,谌降也没动,少年侧着半身在跟自己那帮狐朋狗友打诨,混不吝地笑。
她和谌降仿佛两条平行线,站在顶峰,各自有各自的脾气,永远不会相交。
过不久,宋惊晚拎起书包朝后门走,几个人还在跟谌降聊天,却眼观鼻鼻观心,识相地让出条道,女孩在跨出门的瞬间止步,转头,逆着光,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稍稍下压,睨着他们。
食指抵在耳根,点了两下,撩得过分,冷感得过分,但他们不懂什么意思,面面相觑。没人在意,没人察觉,谌降朝着少女无声地作了个口型。
她是问他耳钉。
在我家
——他的口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