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闹不愉快的话那还好说,小小的矛盾,一般上头的人也不会插手。
以如今的世道,入了行伍,能有处供你吃饭、睡觉的地方,又和大部分“同类”待在一起,即使需要出生入死,也已经是个不错的去处。
稍稍拎得清的人都不会想轻易去触军法的霉头,只会想着要保住自己的那一份饭碗。
不过军队招人的时候也不会特意考察一下你未来脑子有没有可能犯浑,陈念顺带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你姨父叫什么吗?”
“我只知道姨父姓方。”周三娘还真没关注过这个,“姨父几乎不来我们家里的。”
这倒是,兵屯管理严格,如果说周三娘的姨母偶尔还能出入的话,姨父则是来也来不了。
“回头有空我帮你查查看吧。”陈念应道。
“啊……不是不是!我没有想要公子帮我做事的意思!”周三娘连忙从陈念身后站起来,转而几步小跑到她面前,“我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姨父有几分奇怪,他好像看不太起我们家,但他应当也没有做什么官,和公子不一样。”
“公子去那里不知道是查什么,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提供一些……线索?”
陈念摇了摇头:“我在查的东西没那么快有头绪,不过到最后肯定能解决,你姨父的事也就是顺手为之而已。”
……
这顺手还真顺出来了些东西。
典农中郎将下边还设了个典农校尉的官职,近来此处的校尉之位可能会动上一动,前边的人一走,后边的人就有了补上来的机会。
候选人有两个,一个希望明显要更大,而周三娘的姨父,正是这位……
的狗腿子。
校尉下边的都尉就能管个三百号田客了,当狗腿子就当吧,还和另一个人的狗腿子闹起了不愉快,成天你吵你的我吵我的,见了面就掐,偏偏两边住的地方还近。
由于这做法是张扬的人瞧着也傻里傻气,不张扬的人看去更是不会掺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也就是小打小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实不相瞒,如果不是陈念提前调查出了要出大问题的那几个营,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周三娘这姨父的“仇家”所在,就是那四个营的其中之一,且那个营当中还有伤兵营的疡医在住。
要说一时激愤导致这位方姨父选择了下手也不是说不通,但中间还有好多细节对不上号,她也不能根据猜测就无凭无据地把人给控制住,必须要有证据在才行。
水井那边已经喊了不是这处屯营、曹操另外拨来的人在暗地里盯着,倒不必过于担忧。
现在也只能继续等,不过其中倒也存在可以插手的余地。
“位卑权重”这一词大都用来形容监察其他地方官员的官吏,陈念现在约莫也能蹭一蹭这名头。
单独去见了典农中郎将以后,陈念不过是提了提想在屯营内四处转转的想法,立时便得到了同意。
这位似乎对她有着种奇怪的误解,认为她是曹操从医官中发掘出来的人才,只需再做些琐事就可以寻个由头把官位给提上去。
典农中郎将的位置本身也不低,但他的想法不难猜——曹老板喜欢的人才,那才是人才,眼下必须要对未来可期的小年轻态度好些。
殊不知她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期了。
自己又给自己折腾上一通地狱笑话后,陈念顺着路,假装无意地走到了那四个营的附近。
她不认识方姨父的长相也没关系,既然喜欢当只斗鸡,等等循着有表演的方向去就好了。
拿走累了当做借口,陈念用钱财向人换了把蒲扇,又指使过路的小孩给她搬了把矮凳来,就着树荫坐下来歇息了一炷香时间。
来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了,这四个营今天的人不必出去耕作,不知道程昱在其中有没有动手脚,反正方便了她。
“你懂什么!等到……我要你好看!”
“那你等到了再说啊!现在倒是在这里跳得高,不要回头吹出来的牛收不回去,只能回家哭鼻子了!”
“……”
年轻人真好,还这么有活力吵架。
陈念自动将脏话当作无用信息过滤掉了,提纯的话翻译出来就长这样。
和她先前差人打听的一样,这两个人的确在典农校尉的选择这回事上因为支持者不同而有了矛盾。
从各自的住处里走出来能有5分钟吗,这就无缘无故地开始吵起来了。
陈念随意从袖口摸了个东西,也没细看是什么,径直往那两个人的方向一砸。
两个还在滔滔不绝的人,登时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前一后往她这边看过来。
“唉……这才走了这么点路,竟然连个珠子也拿不住了。”陈念从矮凳上站了起来,缓缓捡起那颗被她随意丢出去的珍珠,随手递给了身后的护卫,让他帮自己拿着。
她穿着的衣服从布料上就和平民百姓不是一个层次的,针角细密到几乎看不清痕迹,袖口、衣角瞧着都有极为精美的花纹,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节都在说着我很贵。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陈念好像才注意到他们,漫不经心地问道,“要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争端,我或许也可以替典农中郎将裁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