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没有纪危舟的京都城,在心中走了一遭。走过了,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情绪。
抬眸看着纪危舟,崔时清后知后觉地发现。
没有了他,京都似乎也失了让人魂牵梦萦的力量。
桃花眼困惑地眨了一下。
这几日她在烦闷什么呢?
“软软。”纪危舟轻唤了一声。
“啊?”崔时清眨巴着眼睛,懵怔了须臾,才歪着头问他,“你想去何处?”
纪危舟浅笑道:“软软可有想法?”
崔时清收回手,端起茶盏用了几口,答道:“何处皆可。”
“皆可?”纪危舟有些意外。
“皆可。”
崔时清点点头,随即道,“但我不喜欢贫瘠之地。”
纪危舟:“还有呢?”
指尖轻点着桌子,崔时清认真思索着,“需要饮水甘甜,举目万花不败、香车宝马随行。”
纪危舟笑着记下。
“还要满足我平日所需的衣食用度,如眼下这样缺衣短食、无处可逛的地方,绝不能去。”崔时清捋了捋衣袂,端庄地坐着,好脾气道,“其他都随你,我皆可的。”
纪危舟依从地应下,又道:“其实此处也有好物的。”
“你说的是桂花糖藕?”
虽说确实可口,但以崔时清的挑剔,实在很难过分盛赞。
纪危舟抿唇笑着,“每一座城都藏着当地百姓流连的小弄深巷,庭院深深、乐趣无穷。只要走一遭,便可大饱口福、寻到心仪之物。”
“既如此就逛一逛你说的小弄深巷。”见他如此笃定的模样,崔时清倒是来了兴致。
“软软想要乘车,还是步行?”
崔时清想也不想,便道:“乘车呀。”
*
“哎呀,看到了吗?独轮车中的女娘!”
“看到了,真是俊俏呀。”
“推着她的郎君也俏得很咧!”
“嘿嘿,小女娘还脸红了!”
崔时清举起怀中的时花遮掩,眼睛斜乜着身后推动独轮车的人,窘迫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有卖粽子糖的,我们买一些吧?”
还买?不嫌丢人吗?
崔时清刚要拒绝,纪危舟便把独轮车和她推了过去,眉眼舒朗地扬声道。
“店家,来一份糖。”
崔时清:“……”
“好嘞,女娘收好,70文。”
崔时清面色木然伸出手,把钱袋递与店主。
很快,她获得了一小包粽子糖。
左手拎着糖、右手攥着纪危舟的钱袋,崔时清眼神凉凉地看着笑得不值钱的人,十分确信他是在笑话自己。
“软软还想要什么?”
崔时清瞪了他一眼。
扔下钱袋,拨开腿上的时花,她有气无力地拆开油纸,往嘴里塞了颗粽子糖。徘徊花和松子仁的香味在口中化开,醇香丝甜的味道,安抚了她的羞耻心。
“好吃吗?”
面对一路推着车,也不嫌累,吵吵囔囔个没完的郎君,崔时清果断地塞了两颗糖与他。
看着纪危舟面颊鼓鼓的,被封印住暂时开不了口,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唔?唔唔唔?”
崔时清乐得不行,连眼泪都落了下来,一面拭着眼角的泪,一面抖着肩膀嘲笑他。
几名娘子坐在巷口、晒日编鞋,见状也跟着痴痴笑着。
“小两口就是甜蜜呀。”
“是呀,看得怪想我家郎君,也不知他何时归来。”
“你家二郎随县尊立下大功,斩了匪首的脑袋,眼瞅着便要有官身了!你可不能不知足!”
“是呀,金娘子且等着享福啦!”
“……”
细碎的笑语传入耳边,崔时清看了一眼金娘子。
午后的太阳,照在衣着朴素的娘子身上,使她也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随着街坊的戏语,温柔笑着。
一丝怪异的暖流随着眼前的一幕,悄悄钻入了崔时清的心尖,她垂眸看着自己,莫名觉得天清气朗,明媚的日光晒在身上,比平日暖上几分。
“天色转凉了?”崔时清好奇地问。
纪危舟端详崔时清红润的面色,空出一只手,探了探她指尖的温度,才道:“寒露已过,夜里也冷了不少。”
“怪不得。”崔时清嘟囔了一声。
“软软在奇怪什么?”纪危舟浅笑着,稳稳推着车子,出了巷子。
“没什么。”
崔时清挑挑拣拣着,正要把玩新得来的金铃铛,骤然昏暗的光线让她纳闷地抬头,便看到了驶过身边、挡住日光的马车。
纱帘掀起,车内的一男一女探出头来,看着独轮车与他们,神色皆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古怪。
注视着远去的车马,崔时清摇了摇手中的铃铛,轻笑出声。
“可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