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顾宥庭轻叹一声,跟絮儿交代他跟惠妃说下的混账话:“母妃想让我娶亲,问我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那会儿你们正好在台上唱戏,本王就这么随手一指……”
说话间他的手指画了个圈,语毕,指尖也故作无意地对准了絮儿。
手指好像有了魔力,将絮儿定在原地,仿佛一座巨大的木雕。
半晌,木雕被他传染了,也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犹豫着开了口,满眼狐疑:“我?您指了我?惠妃娘娘怎么可能容许您……”
顾宥庭打断:“本王原本也在纳闷儿,后来一想,或许母妃也清楚父皇迟迟不肯赐婚是有诸多考虑,但她担心我性子野,怕我没什么念想,觉着身旁有个女子总归好些。总之,话已经说出去了,母妃好似当了真。本王要你配合做戏,替我应付母妃一阵子。日后等本王娶了正妃,自然会送你出府,替你寻个好人家!”
一番谋划把絮儿听得心惊肉跳,“扑通”一下又跪下了。
“起来说话!”顾宥庭不耐,青玉茶盏不轻不重地扣在桌上,发出“啷当”一声脆响。
絮儿随着这声轻响打了个晃,面露苦色地站起了身,欲言又止。
顾宥庭拧着眉头,难免生出一丝怒意,“你不愿意?是看不上本王日后替你寻的人家?还是觉得替本王办事委屈了你?”
“不是,王爷息怒,草民不敢!”絮儿一个紧张,屈膝又要跪下,被顾宥庭脚尖略抬,拦住了。
“既然不敢,还扭扭捏捏地做什么,就这么定了!”
说完,顾宥庭饮尽茶盏里最后一口茶,打算离开,却被絮儿抓住了衣摆。
“可是……可是……王爷有所不知,我……”絮儿脸色煞白,咬了咬牙,心一横,脱口而出,“我,絮儿实为男儿身,如何帮助王爷应付惠妃娘娘……”
他声音渐渐小了,说到后面,又惊又怕,心下一阵冰凉。
“男的?咳咳……”这下惊诧的人换成顾宥庭了,以至于那口茶水从他喉间直接呛下,打碎了靖南王冷静自持的神色。
他静静打量着絮儿,身穿一袭淡紫色长裙,搭配鹅黄绣线腰带,只是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了些许,除此之外,肤白细腻,腰如韧柳,连音色都不似男人粗犷。
这人居然站在他面前,说自己是个男人?
见状,絮儿微微扯开了衣领,仰起脖子,抬手摸了摸脖颈上明显凸起的喉结,小心翼翼地又说了一遍:“王爷,絮儿不敢欺瞒,絮儿真是男子!”
顾宥庭一时结舌:“那你做这副打扮?”
“阿爹说我是捡来的,小时候身子不好,担心我早夭,便一直将我当女孩养着。又说我是个唱旦角的,平日做女子打扮也不妨事。”
“是不妨事,如此更好……左右你也是女装见人,不妨碍配合我应付母妃,刚好省了诸多不便。日后即便你离开王府,也可恢复男子身份,更不易引起怀疑!”顾宥庭面露喜色,对眼前的人恩威并施,“你放心,本王定不会亏待你的,只是应付一阵子,给你的赏银够你们戏班子唱一辈子的,若你不愿意……”
若他不愿意,住在王府的戏班子的那些人恐怕都是有来无回。絮儿心里明白,顾宥庭根本就不是商量。
他只好低头,不情不愿的低声应和: “絮儿愿意,但凭王爷差遣。”
顾宥庭挑眉看他:这幅表情,这声“愿意”得多委屈……
当日絮儿便从杂役房搬去了后院偏厅。顾宥庭给他派去两位手脚麻利的丫鬟,被他找理由回绝了,顾宥庭知道原因,随他去了。
往后一段时间,絮儿过得很是清静,顾宥庭没有刻意地往后院去过,也不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偶尔遇到过几次,絮儿还是一身女装,模样清爽干净,眉眼间有种飒爽的英姿,时不时躲在演武场的角落看他练兵练武,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往往眼神与他一个对视,就被吓得默默缩回了身子,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后院子里。
顾宥庭权当没看见。几次之后,絮儿胆子大了些,见着他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也不像撞了猫的耗子似的扭头就跑,倒是会挺有礼貌地行个礼,假装路过,转身离开。
直到某天顾宥庭心血来潮拦住了他:“你在偷看本王练兵?还是在偷看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