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吸口气,胸闷心酸,他想回王家庄,却又不想王药见到他时会心烦。
“王爷,要不请先生来吧?”宋河提议。
顾依摇头,他哪敢摆那样大的架子。
总得找个正经点的好理由回去。
顾依忽地想起他昨日本是要给八弟找鸟蛋来着!
“跟我到林子里去!”顾依跑出门,“帮我找鸟蛋!”
魏溪宋河相觑发呆,对安定王不晓得痛和累的耐力感到心累无比!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冬日要见雀鸟已难,何况鸟巢?且这时节本非雀鸟繁殖期,顾依找了河边再进山,直到日上三竿仍无所获。
“王爷,找不到的。”魏溪说。
顾依心里明白,魏溪不是敷衍扫兴,他和宋河都很是卖力寻找,上上下下爬了无数棵树,粗糙的手满是破皮刮伤。
“王爷,八公子敬重您,您给带任何东西,八公子都会喜欢。”宋河说着,探头到灌木丛中寻觅。
“喜欢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只是喜欢有何用?
“王爷。”半途加入的张添给顾依递水袋。
顾依几日静养,没能有机会关心张添伤势,因已明白地站了张筠那边,张筠便要张添继续追随顾依,张筠老练,想来已经看清张添的苦肉计是顾依指示。
“伤好了吗?”顾依捧着水袋看张添。
张添点头,“谢王爷关心,皮肉擦伤而已,早就没有大碍。”抿了抿嘴,张添谨慎进言:“王爷,军营就在近处,要不,先让属下给您处理,先生早前给属下的伤药还余下许多。”
张添说罢,魏溪和宋河也加入着劝。
顾依昨日所受的刑伤只损皮外,疼痛习惯了便麻木,然而一日一夜无休,身体终是疲惫,思绪因而如乱麻,抓不住此时应该专注何事?他是应该如往常那样,满心里只有夫君和弟弟,抑或应该用心整肃顾家,与张筠建立更稳固的关系。
还是,应该想办法讨好皇上?
昨日皇上问是否曾珍惜义兄弟之情?顾依多么想答一句‘珍惜’,可他不敢,他怕皇上会因此再为他做损及皇权的决定,他不是傻子啊,皇上宠他,他自然惶恐,那不仅是担心自己,他也担心皇上,他杀顾秦、赵舟煜,还有那一干阵前逃逸的昏官,皇上一个字都没要他解释。皇上还软禁了顾夫人,顾夫人是皇上的亲姐姐啊!顾玖毒害霸儿这件事,皇上若也替他做主,制裁了顾玖,那还能说不是偏心?
扪心自问,皇上那么说,不用问的,顾依心底清楚,他设计的局,最终目的不是为自家弟弟报仇,他是为巩固皇威。
定然是被王药看穿了吧?否则,怎会这般冷漠。
找什么鸟蛋,就算找到,顾依也没脸回家。
那日起,顾依便留在军营。
两日后萧寅来找,坐车来的,顾依坐马背上练兵。
“佩服。佩服。”萧寅由衷拱手。
顾依的伤还是疼的,晚上得趴着睡,但人在军营里就没法偷懒,总得做个榜样才能服众。
和萧寅在帅帐里喝过两杯后,萧寅就给顾依带来今早朝会的消息。
皇上判顾玖刺字从军,刺字,那可是一辈子的痕迹,一辈子要以罪人的身份活着。
足够解恨了。
顾依听过只是淡漠地颔首。
“我和陛下谈过……”萧寅给顾依碗里夹一块鱼肉,“陛下知道你用心,就是……陛下没明说,可那意思就是,不舍得你这样拿命来搏。”
“萧大哥。”顾依给萧寅倒酒,“为臣子,岂能不为社稷掏心卖命?”
“你就没想过你那一家大小?”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若只想着自己的家,那谁替皇上想?”
萧寅愣着半响,顾依不理会,自顾自扒饭。
“你以往阵前拚死,都是为了粮饷而已。”萧寅伸出手,拨开顾依因汗湿而粘在额前的碎发,感叹,“什么时候,居然已是有这等精忠气概?”
顾依姑且瞄一眼堆积在桌旁的书,那是一路从河北带下来,王药天天督促他看的书。
“总不能读那么多书都当吃饭,拉了就没吧。”
次日换席墨生来找,走路来的,难得一次不是从天而降,顾依依然在练兵。
席墨生瞅着顾依屁股好一会儿不作声,顾依不想拿这事儿来骄傲,主动打开话匣子,“我七弟功夫练得怎样?”
“五年内青出于蓝。”席墨生语句很是肯定。
“多谢你了。”顾依打心底感恩。
席墨生给顾依报告王家庄的日常,说是笙磬同音,埙篪相和。
“所谓和气致祥,果真没错,霸儿能发声了。”
听此消息,顾依难掩欣喜,便要喊魏溪给他备马回家,席墨生却先打断了他,“陛下召见你。”
“夏军屠戮龙安和金明这笔债,该去讨了。”
冬天十月,安定王再度披甲,携精骑三千,奉旨讨西夏领地——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