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解说是时停的,钱周的心理活动只在一秒之内完成。一秒之后他完美地恢复了状态,好应付接下来的谈话。
“当然,嗨,我们谁跟谁啊,这么久没见,我刚刚想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再过来呢。”钱周声音带笑,豪爽道。
雁衡缩在沙发上看钱周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对面的人唠嗑,一时分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钱周挂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跑到厨房翻出一支冰棍来降降火气。
雁衡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这让钱周突然意识到,雁衡并不知道于玖的壳子里已经换了人。
他本想着雁衡不会在他的出租屋待太久,可没曾想一待就是半个月,两人的见面已经不可避免了。
要不让雁衡先出去避一避?虽然他脑子不大灵光,但胜在听话,如果钱周让他在十点钟回家,他绝对不会在九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敲响出租屋的门。
钱周趴在沙发靠背上,盯着雁衡头顶的发旋,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被骗走了怎么办?他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托付雁衡,更不能让他在外面随便瞎晃。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彻底蜕变为老父亲的钱周叹了口气,决定赌一把。
说不定雁衡这傻小子根本看不出来呢,他和于玖也就相处了那么几天,应该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他敲了敲雁衡的脑壳,道:“今天晚上于玖要来我们这儿吃,多煮点饭。”
“于玖要来?”雁衡眼睛一亮。
“对……不过,他可能会有点变化。”
“变化?他去做头发了吗?”雁衡指了指电视机屏幕上子供向热血动画主人公的杀马特造型,问。
钱周语塞,半天才道:“就是个性上可能会有些变化,你知道吧,现在的大学生虽然什么都不做,但就是会觉得自己很累。”
雁衡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多做点菜让他不那么累。”
大可不必,我恨不得他累到休学,这样就一辈子都不用再见到他了。钱周腹诽。
——他忘了,世界上有种flag叫怕什么来什么。
傍晚五点一刻的时候,于玖敲响了钱周家的门。原本他是有钱周家的钥匙的,不过在最后一天晚上还了回去,说是不知道他的身体继承者的人品,东西被偷就不好了。
听到开门声与寒暄声,雁衡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想和于玖打个招呼。
而就是这一看,出了大事。
听见锅铲掉在地上的声音时钱周正帮于玖找鞋,他闻声抬头,便见雁衡一脸阴沉地站在厨房门口,周遭黑气几乎化为实质。
大概是气昏了头,雁衡忘了自己和钱周做过的约定,久违地竖起了中指。
“走开——”
雁衡的施法被钱周一拖鞋打断了。
“啊,抱歉抱歉,手滑了,”钱周笑道,前一句话对雁衡,后一句对于玖,“你自己找双鞋穿吧,我去给他擦擦。”
语毕,不等于玖回答,钱周便跨越玄关和厨房那段有半个出租屋远的距离,把脑门上顶着鞋印的雁衡拽进了房间。
钱周把雁衡往床上一推,还不放心地锁上了门。
雁衡倒在床上,双目空洞:“为什么拦我?”
钱周没说话,他指了指房门的方向,用气音说:“你会设隔音屏障吗?”
雁衡伸出食指,只见黄光闪过,周遭安静得让钱周以为自己聋了。
“为什么拦我?”雁衡又问,尚未褪去青涩的嗓音在屏障内回荡。
钱周抽了张面巾纸,把雁衡拉起来,开始给他擦额头上的鞋印。
那只鞋是钱周白天出门买菜时穿过的,没来得及刷,鞋底正正好印在了雁衡那张帅脸上,黑乎乎的一坨。
“你为什么要攻击他?”钱周反问。
“我没有攻击他,”雁衡反驳,一只眼睛因为拂过的面巾纸微阖,“我只是想把他赶走。”
钱周叹了口气,明知故问:“那为什么要赶走他?”
雁衡沉默一阵,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向钱周解释。
“魂魄,”他最后说,“他的魂魄和于玖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