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律师是给叶家干脏话的家族办公室律师,叶江这批金子既然藏在码头,而不是存在银行金库,就必然来路不正。
以叶江对白律师的信任,后者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不清楚具体位置,也一定有渠道去打听。
叶群青没那么傻,要是真按白律师的意思,拖到后天才把消息发他,那就是给白律师和养母黄淑欣商议的时间,商量着私奔倒好,怕的是两人对好口供,合计起来对付他。
设下如此紧迫的时间限制,就是不给白律师权衡利弊的机会,把谈判节奏掌控在叶群青自己手里。
不出所料,白律师叹了口气:“方糖就不用了,欸,阿青,你长大了。”而后,顶着夏日清晨和煦的阳光,一气儿将滚烫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作别。
长大。
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叶群青只觉得分外讽刺。
他经历过世界上最残酷的成长,说什么“长大”,听上去太轻了。
*
午后。
叶群青和养母黄淑欣坐上叶家的奔驰MPV,去南岸区拘留所接人。
也不知道叶江动用了什么关系,让叶阳在拘留所里待了一晚上,就毫发无伤地放出来了。
一路上,叶群青好生好气地安慰黄淑欣,告诉她都什么时代了,哪儿有什么大记忆恢复术啊,警察不敢的,哪怕看在叶氏集团董事长叶江的份上,都会小心伺候着。
黄淑欣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肌肤饱满紧致,没有一丝皱纹,是用金钱与鲜花娇养出来的贵妇。
她秉性单纯,像一朵插在水晶瓶里的香槟玫瑰,外表鲜妍美好,内心却空若无物,行将枯萎。
丈夫叶江常年不在家,对小儿子叶阳十分依赖,对领养来的大儿子叶群青态度冷漠,此时叶阳不在,依赖对象便换作了叶群青。
“阿青,我真的造了孽了,生下你弟弟这讨债鬼!”黄淑欣哭倒在叶群青怀里,“你是不知道,那群平时跟我一起打牌的贱人在背后怎么取笑我。这起子小事居然闹上热搜,让网上那些人指指点点,丢死人了!”
“让外人说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阿阳,等风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妈。”叶群青语气温和,余光扫了眼黄淑欣抹在他肩头的泪痕。
一丝嫌恶稍纵即逝。
当初,黄淑欣用治疗术为企图咬舌自尽的他吊住最后一口气,为手脚残缺,血流不止的他止血时,也是这么哭的。
哭得很优雅,也很无辜。
奔驰保姆车停在停车场角落,叶群青确认过拘留所门口没有狗仔扛着相机蹲点,才让黄淑欣等在车上,他去所里接人。
办好手续,做完安全检查,在等候室等了老半天,才看到换上便装的叶阳从里面出来。
“哥!”叶阳快步走向叶群青,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眼因惊喜而发亮,“你怎么来接我了?我妈呢?”
哥俩好地抱了抱。
叶群青松开叶阳,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妈在车里等你,走吧,昨天可把妈妈担心坏了,为了你哭了一晚上,见到她,得好好道一回歉。”
“道歉?道什么歉?是我坐牢又不是她坐牢。”
叶阳嗤了声,很不屑。
他比叶群青高三厘米,踩上限量款篮球鞋,足足高出了一指头。
人高马大,长相英俊帅气,剃红色圆寸,戴钻石耳钉,把嚣张恣睢写在脸上,家境富裕又爱炫,在网上有一堆赛博丫鬟、赛博通房,发个自拍,说句话,都能闹得满城风雨。
所以,对亲妈黄淑欣这样靠着叶江施舍雷霆雨露过活的全职太太,叶阳一直很看不上眼,谈不上有多尊重。
但对大哥叶群青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哥,走!不管老妈了,我们哥俩喝酒去!昨天不是没喝上嘛?”叶阳一把搂住叶群青肩头,也不顾他愿不愿意,径直往拘留所外走,“再叫上程小帅那帮傻逼,哦,不对,他好像还没出来,哈哈哈我忘了。那就我俩喝吧,出了这晦气地方,得给我接风洗尘啊。”
叶群青眉心轻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阿阳,今天你哪儿都不许去,必须跟我和妈一起回家。爸应该晚上会回老宅,你想好怎么跟爸解释了吗?”
叶阳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怂了,跟着叶群青往停车场走。
一边走,一边闲聊,话题循序渐进,一点点往游戏内测上凑。
“我听说有一款手游,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再见,亚特兰蒂斯》,今天凌晨内测,欸,我本来想去玩的,遇到这破事给耽搁了,”叶阳看向叶群青,笑容单纯灿烂,架起胳膊肘怼了怼叶群青的腰眼,打量着他的神色,“哥,你玩了吗?”
“游戏?”叶群青无奈道,“阿阳,你也太不懂事了,家里人一整夜都在担心你,你还在想什么游戏……我从来都不玩游戏,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叶阳劈得眼冒金星,定在了原地。
叶阳神情僵硬,难以置信地问:“哥,你没去做内测?!”
叶群青摇了摇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