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始收刀入鞘,她挪开目光说:“我不信,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队长就是活着,她还没有死。”
丘玄生一阵为难,暗暗懊悔自己无意中说漏嘴。她试着往乐始身边走近几步,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次我和小庄主回恒远县,就是为的带回队长的尸骨。”
乐始抬头问:“你们把队长葬在哪里?”
岑既白答:“恒远县郊外。”
乐始还是说:“除非我亲眼看见,否则我就是不信。”
苍秾和岑既白都看出来她在耍性子,再三告诉她队长的死讯她也还是对旁人不信任。苍秾说:“你何必固执成这样,你想看我们可以带你去。不过辅州到恒远县要走上月余,和你一起走不能保障我们的安全,你才出卖了玄生。”
乐始抿着唇不说话,寂静的牢房里忽然传来撬锁的声音。丘玄生听得最清楚:“这牢里还有人?”
岑既白立刻往声音来处跑过去,在一间铁栏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好标致……”她用力晃晃脑袋保持清醒,不需回忆也想起这人是谁,“你是一袋钱?你也被抓来了?”
“我是钱易黛,这么有辨识度的惊人长相居然记不住吗?”钱易黛嫌弃地放下撬锁的手,不带一丝婉转地评价道,“真是长相和智力一样平庸,跟我比差远了。”
真是火大。岑既白伸手要给她两拳,钱易黛借着铁栏轻松免去皮肉之苦。丘玄生等人都跟出来,苍秾道:“好标致……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上次我们也在恒远县见过你。”
“我离家游历,就在半个时辰前误入这里。”钱易黛挠挠头,诚实地说,“看着外面有人把守,以为是什么存放重金的地方,想着进来偷个宝贝,不小心把自己反锁了。”
“好标致……”丘玄生茫然道,“你来牢里偷东西?”
“我不知道这里是牢房啊,没事为什么要叫人严加防守这里?”钱易黛一跺脚,说,“还以为会遇到落魄的老前辈送我秘籍,结果就只是失误把自己锁起来了。”
众人隔着牢门与她对望,钱易黛贴到牢门边说:“我有半个时辰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乐始毫不客气地向她伸手:“钱袋,拿出来。”
有了钱易黛的资助,租下合适的车马赶往恒远县便大大缩短路上所耗的时间。乐始邀请丘玄生等人与她同行,不是友善的慷慨帮助,而是想让丘玄生指出丁汀源葬在哪里。
一路上乐始都不怎么活跃,只有在遇到山匪打劫时持刀砍人最认真。岑既白和苍秾皆不敢招惹她,夜里休息乐始远远守在车外,岑既白趁机说:“那个人真奇怪,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啊?你们队长真倒霉,被这种人看上。”
“乐始过去的生活不太好,是队长带她走出阴影,她黏着队长也是情有可原。”丘玄生搂着枕头说,“不过我还是喜欢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队长在乐始会对我好一点。”
苍秾记着正事,说:“乐始曾待的组织究竟是什么?”
“我听队长说起过几次,是个很早就没落了的杀手协会,”丘玄生低声说,“买家的信息只有头领知晓,像乐始她们只负责行刺,这样便不会泄露对买家不利的情报。”
“那不就是弃子吗?”岑既白信手用铁镖挑亮烛光,由衷感叹道,“亏她能活到现在,还跳槽跟你做同事。”
“这么说来,她的性格缺陷是幼时在那种不正规的组织里形成的。”苍秾往车外独坐的乐始那边看过去,“倒有点可怜了,但她上次在城西驿馆无视我的帐我也会记着。”
“乐始只在队长的事上上心,”丘玄生跟苍秾一起凝望乐始,她抱着枕头直叹气,“好久没有三个人一起睡了,如果队长还在的话,乐始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作为一队那群奇人异士的领导者,班瑟在风水学上略有涉足,于是挑出一块合适的宝地作为丁汀源的埋骨处。原本丘玄生等人的钱只够买一卷草席裹着尸骨下葬,班瑟仗义疏财,花了不少钱给丁汀源准备了一副棺材和纸钱香烛。
她在下葬的地点画了个圈做标记,过了这么久有些难以寻觅,但用点心思还是能找到。前不久把人葬下去,今天又要把尸骨翻出来,丘玄生动土时不断在心里向队长忏悔。
乐始挖得最起劲,开棺时又不忍去看。岑既白和苍秾合力挑掉钉子掀开棺盖,腥气直冲出来,丘玄生说:“这就是队长的尸身了。我从据琴城回到客栈时就已经是一把骨头,我怕队长在地下冷,用她生前的衣裳把骨架裹了一下。”
乐始攥着手没有上前,苍秾把岑既白和丘玄生拉开,小声说:“让她一个人缓缓吧,我们在旁边她会不自在。”
等闲杂人等走开后,乐始才敢往前迈出一步。她伸手试着碰了碰那副骨架,丘玄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低头看着脚尖有些鼻酸。她正难过着,那边的乐始却仰头大笑起来。
岑既白猜测道:“她难过疯了?”
丘玄生赶紧跑过去,乐始将那件衣服拽出棺材,抬头咬牙对丘玄生说:“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她把缠着衣服的骨头从布料上扯下来,丘玄生不知是该阻止还是该帮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始把衣裳抱在手里,抬脚把面前的碎骨踢开:“这尸体根本就不是队长,还敢说你们不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