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关在家里不与外人接触,在学堂里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只有银翘和岑既白,苍秾压根不知道外界的险恶之处。无法正常说话如同将她困在原地的锁链,丘玄生像一根陡然擦亮的火柴,照亮了原本迷雾环绕的世界。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听银翘的警惕一点了。石耳扶起丁汀源还想再追,苍秾胡乱刹车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趁着天色已暗往偏僻处跑了一圈,顺势藏在屋后。
“苍秾——”躲在墙后的苍秾立马像被揪住后颈般警觉,石耳在屋门前拖长声音喊道,“不要乱跑啊,这一带多是宝照城居民的墓碑,天黑之后乱串门是不是不太好?”
那个混蛋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四周是渺无人烟的荒野,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留给世界的仅剩一片混沌的黑暗。苍秾不想弄出声响打草惊蛇,可周围越是安静,那种仿佛随时会从黑暗里伸出什么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石耳把丁汀源从房梁上扯下来,两人跑去找帮手,乐始和丘玄生也加入搜寻苍秾的队伍。昏黑的荒漠中,丁汀源提高音量叫道:“苍秾你快出来,我和石耳是开玩笑的。”
踩过沙地的声音依稀响在远处,乐始跳上屋顶搜查苍秾的踪迹,苍秾赶紧藏进墙角的黑暗中。头顶屋瓦响了一声,想来是乐始没有发现起身离开,苍秾刚要放松些许,丘玄生的声音又逐渐靠近:“苍秾小姐,你在哪里?”
从脚步声听起来只有丘玄生一个,苍秾探出头去,石耳已经走出院门,丁汀源跟乐始在远处商量着,应该不会发现自己。苍秾还是缩在墙角,她提着灯走到附近,转身间苍秾不可避免地被发现,丘玄生试着喊道:“苍秾小姐?”
苍秾站起来准备翻墙跑路,丘玄生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她:“苍秾小姐等等,队长叫你回去。”
把乐始招过来就糟了,刚才自己可是动手打了丁汀源。苍秾心凉了半截,咬牙说:“我不回去,你们根本是拐卖人口的团伙,快把小庄主交出来,否则我明天就去报官!”
丘玄生迷茫道:“苍秾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你松手,再过来我就叫了!”虽然叫也只会招来丁汀源和乐始,苍秾推开丘玄生,维持着表面的疾言厉色,“反正我是不会再相信你们了,你和石耳她们都是骗子。”
“我没有骗你,石耳她们跟你说了什么?”丘玄生慌乱地解释,“苍秾小姐,我什么时候对你说了假话?”
那两个人还在远处,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把丘玄生惹急了。苍秾攥紧衣角,压低声音说:“从一开始就是,你到我家就是想骗我离开兴州,那些话都是你编来骗我的。”
她从墙上翻下来,丘玄生问:“哪些话?”
苍秾后退一步:“就是系统什么的,石耳都承认了。”
似乎是担心她跑掉,丘玄生向前一步凑上来,无比肯定地说:“我没有说谎,那些都是队长告诉我的。”
“我才不信呢,丛芸队长和你们是一伙的。”苍秾又后退两步,留意着远处指着丘玄生道,“既然你没骗我,那就跟我说清楚,什么叫系统,为什么来我家找我!”
“这种重要的事……”丘玄生又追着她往前两步,握住苍秾指着自己的手说,“我答应了丛芸队长不能告诉你,苍秾小姐你想知道的话就先和我回去,大家好好商量。”
“你还叫我回去?白痴才跟你走。”苍秾抬手挥开她,翻身跳出墙外,“不要靠近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苍秾小姐——”丘玄生踩着堆积的杂物翻过来,落到苍秾小姐抓住她,“苍秾小姐你别走,我什么都告诉你。”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她了,苍秾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服,说:“不许含糊其辞,什么叫系统,你为什么要跑到我家假装自己是医生,你们带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丛芸队长要我带你回辅州的,因为她说苍秾小姐是……”丘玄盯着自己攥着苍秾袖子的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苍秾小姐是……”
苍秾逼问道:“我是什么?”
丘玄生抬头:“你是反派。”
“什么?”苍秾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当即甩开丘玄生的手,喝道,“胡言乱语,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不是,我真的没有说谎!”苍秾转头就要跑,丘玄生扑上去抱住她,嘴里倒豆子般说,“队长告诉我苍秾小姐是这个故事里的反派,苍秾小姐一直待在家里做好事不像坏人,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苍秾从家里挖走养坏。”
苍秾回手想打人,丘玄生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拽着她不放手,苍秾用力把丘玄生推开,说:“别以为装得很可怜我就不会打你了,我明天就去衙门揭发你们的丑恶行径。”
“苍秾小姐……”丘玄生憋不住眼泪,仰头哭喊起来,“我真的没有骗你,都是队长让我这么说的。队长都说她和石耳是在开玩笑了,我怎么会把你卖掉呢?”
她喊得太大声迟早惊动丁汀源,苍秾捂住丘玄生的嘴把她往暗处拖,小声说:“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丘玄生吸吸鼻子,苍秾问,“这么说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怎么说呢,致使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的就是自己太相信别人,这回再相信就是两次栽进同一个坑里了。苍秾觑着丘玄生,丘玄生靠在墙边望向苍秾仰头又要叫,苍秾飞速按住她:“先别哭了。我最后信你一回。”
丘玄生立马闭嘴。安静得这么快有点像装的,天黑看不清楚,苍秾凑近摸摸她的脸颊,意料之外地摸到泪水。苍秾突然有点愧疚,顺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净,说:“先说好,如果队长和石耳还敢胡说八道,你必须帮我教训她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次放走了苍秾说不定以后就找不回来,丘玄生赶紧点头。苍秾稍作思索,鬼鬼祟祟往院里张望,确定丁汀源没发现这边后带着丘玄生绕过院墙。
院里的丁汀源一见苍秾就迎上来:“还是玄生办事靠谱,这就把苍秾找回来了。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被你吓到了。”苍秾拉着丘玄生面无表情地说,转头对丘玄生道,“帮我把小庄主叫来。”
丘玄生以为她还想跑:“现在吗?”
苍秾郑重地点头,丁汀源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丘玄生照做。照现下的情况还是得满足苍秾一切需求,否则她又会闹着要走,丘玄生回头看苍秾一眼,跑进房里推出岑既白。
众人在厨房里聚首,乐始抱着刀守在门边,被苍秾打上房梁的丁汀源灌下一整碗白菜汤才顺过来气。苍秾端足了谈判的模样,说:“人都到齐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把我和小庄主带来这里是不是想搞人口拐卖?”
岑既白啊一声,石耳马上说:“当然不是了。”
苍秾逼迫道:“你敢发誓吗?”
石耳指天画地:“我要是想拐卖你们就被马贼割掉耳朵泡酒,守护的宝藏被全部偷走,变成乞丐流落街头,得流行病找不到药草身体虚弱,没人施舍我金钱粮食和衣服,让我在大雪夜里冻死,骨头被路过的野狗叼走当食物。”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苍秾赶忙摆手说:“够了够了,不用这么详细。”石耳闭上嘴,苍秾抱着两手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这么说你们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看你说自己是成熟的人觉得好笑,所以想戏弄一下。”石耳挤出笑脸,拉过同样赔笑的丁汀源说,“你消消气,我和汀源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句句属实。”
“好。”苍秾点点头,指着丁汀源问,“继续之前的话题,玄生跟我说的系统是怎么回事?”
丁汀源想也不想就答:“骗你的。”
又被骗了!苍秾气急败坏看向丘玄生,不料丘玄生和她同样惊讶:“怎么会呢,我没有骗苍秾小姐。”
“玄生的确没有骗你,因为这是我教给她的说辞。”丁汀源隔着桌子与苍秾对视,详细地说,“我知道苍秾你不会无缘无故就跟我们走,于是编了这个理由。没想到岑庄主直接将你逐出家门无处可去,便宜了玄生把你捡回来。”
看来丘玄生也是受害者,苍秾抚了抚胸口平复情绪,又问:“那我为什么不能正常说话?”
丁汀源看向石耳,石耳解释道:“这是你天生的症状,就像被从中间砍断的刀剑,无法发挥出原本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