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家日报》发表了一篇关于将乌姆里奇教授设为第一任高级调查官的文章以后，她就开始不停地出现在各个课堂上，不停地写写划划，向教授和学生们提问。这实在惹人厌烦，全校上下对乌姆里奇的怨言加在一起要比黑湖还要深。

非动物驱召咒的长篇论文、辛尼斯塔教授关于木星的许多卫星的那篇又长又难的论文……学期刚开始的第一个月就如此恐怖如斯，五年级的学生们都觉得未来这一年中感到快乐的这种希望很渺茫。

“烦死了……”

卡莉斯塔从图书馆里回来，她手里拿着一大摞羊皮纸，堆成山的家庭作业、魁地奇训练和对乌姆里奇的反感加在一起让她最近的火气飙升。

上一次月长石的论文她只得了一个A。这让斯内普教授在星期五的时候狠狠训斥了她。

她重重地踩着阶梯往休息室走。现在的时间接近宵禁，卡莉斯塔是被平斯夫人赶出来的。

楼道里静悄悄的，可偶尔也有两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匆匆而过。

卡莉斯塔一直走到了黑湖底的城堡，幽暗的走廊挂着昏暗的烛火——她走到石墙附近，进了休息室。

斯莱特林休息室被幽暗的绿光笼罩，墙壁由深色的石头砌成，巨大的窗户能够看到湖底的水草。一些学生在桌前、沙发上挥动着羽毛笔写作业，一些学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她正要往寝室楼走，就瞥见一个在窗户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的身影。

卡莉斯塔顿住脚步，窝着的恼火霎时化作云烟，满腔疑问地朝那熟悉的背影投去目光，不知他为何独自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用手撑着头，像是睡着了，单人沙发前的桌子上似乎空无一物。

她搂了搂怀里的羊皮纸，调换了方向。小皮鞋踩在石砖上发出低沉的啪塔声，却完美融入了这种幽幽的寂静。

走到布雷斯·扎比尼面前，他还毫无反应，卡莉斯塔这才注意到，那张石桌上并不是空无一物。

一张羊皮纸静悄悄地铺在那里，在开头处用飘逸的字迹写着：

奥黛丽。

而在羊皮纸一大片空白之下，又简单标注了他自己的名字。

卡莉斯塔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要写信给他母亲么？

可是他每次写信去的后果，都是无意义的互相的言语伤害。

但他好像又没有要立刻下笔的样子。

好像是在思考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中，她抱着羊皮纸和书朝着那张石桌越走越近，越凑越近——

“你能看出朵花儿么？”

卡莉斯塔被突然划破这片寂静的声音吓了一跳。

顷刻之中，她踩着鞋转过身来，却在仓促之间，忘记挪动另一只脚，在石桌和沙发之间，带着全身失去了平衡。

她刹那间抓住离空出来的左手最近的袍袖，另一只手臂被托住，上半身紧接着倾倒，双腿踉跄着，往前方一跪，手上的羊皮纸和书籍因为失力而逐渐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布雷斯和她的膝盖上。

梅林在上，等到她终于稍微稳住的那一秒，卡莉斯塔几乎是以毫秒时间认清了现在的局势——

她一手抓着布雷斯的袖子，一手的手臂被他紧紧握住，双腿的膝盖半跪在了他的腿上，小腿悬空，长袍衣料交叠在一起，脸庞之间的距离比占卜课讲小话时还要近，彼此身上散发的温热气息，一下使得这仿佛并不是在湖底，而是在充满阳光的高塔里。

布雷斯和她的瞳孔里都闪烁着惊恐，蓝绿眼睛无不加速地飞快眨着。

嘴唇严严实实地闭着，似乎谁都完全杜绝了说一个字的可能。

静谧一下变得可怕。

卡莉斯塔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是身体下意识在做出行为反应——即刻松开了手，然后伸出小腿落在地上，挣脱开布雷斯那已经握得很松的手。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瞄着布雷斯，那人手臂靠着沙发扶手落了下去，无力地垂着，眼睛仍然布满惊愕，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膝盖和腿侧以及地上散落的大堆羊皮纸和书籍。

不知过了多久——但实际上也就不超一分钟，卡莉斯塔停滞的呼吸重新恢复，她感到一阵尴尬，脑海中飘荡着轰鸣声，以及那一个瞬间。

“我——”

“你——”

同时冒出的单词让局面一下更“焦灼”了。

布雷斯似乎决意不使场面更灼人，躲开目光，垂眸整理起那些羊皮纸，捡起地上落的书，递给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不知是道谢出口还是避免说话，这两者都有可能是一种表达感激的方式——她惊喜地发现，那股轰鸣声逐渐消失了。

布雷斯将东西递给她以后，那墨绿的眸子就又不自然地端详着她。

她本以为他的反应绝不是现在这样，而是立刻尖刻地讥笑她。

过了几秒，他终于恢复了那种拖腔带调的口气和略显刻薄的神情，瞟了瞟桌上那张大片空白的羊皮纸：

“看出什么了？”

卡莉斯塔抿抿唇，假装刚才一切都没发生：“你要给你母亲写信。”

“……”布雷斯乐了，讽刺地说，“厉害。非常隐秘的信息，都被你找着了。”

卡莉斯塔并未理会他突如其来的讽刺和隐隐伸出的“刺”，她微微拧着眉毛，坐到了他对面的那张单人沙发。

“布雷斯，我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如果你是要和她继续——”

“我没有。”布雷斯垂着眸直截了当地说，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只是——不，没什么。”

他把羊皮纸拿起来收了回去，迅速把自己带入自己建立的一方庇护中，不愿再展露一点脆弱。

两个人都站起来，准备从这里离开。

布雷斯抬起眼睛，慢悠悠地说：“从图书馆回来？”

“嗯……”卡莉斯塔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于是自觉地说，“乌姆里奇布的作业烦透了，我回来的时候气得冒火。”

“这倒是——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在写巨人战争的论文。”布雷斯一边和她一起往寝室楼走，一边冷淡地说。

卡莉斯塔在走进寝室前，朝布雷斯一本正经道：

“下回别突然出声，我说真的，魂都要被你吓掉了。”

布雷斯浅笑了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