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家中来信,要给江星遥说亲,回京后的日子说不定这一路就是江星遥最后的独处时光,他不愿扰了少女心事。
来苏州时,他们的队伍一路热热闹闹,可回去时却异常冷清。
头些日子,除了灵乡,江星遥并不愿见任何人,她成日躺在车中,到了皇家驿站,也是立刻回屋歇着。待身体好点后,她又躲在车里写写画画。
杨哲修隔三两日便会差人送信给灵乡。原想着不出一个月便能回京,如今因着苏州和江州发生之事,距离他们离京已经快两月余。
杨哲修知道江星遥惦记她的两个铺子,每次来信总要将铺子生意的进展详详细细写给江星遥。
出行前江星遥安排杨哲修的事他都已经办好,原本还在规划中的外卖生意,早已被杨哲修张罗起来,那些跑外卖之人,皆按照江星遥的意思,寻了闹饥荒时无家可归在城中讨饭的乞人。
他们中不少人曾经也是有正经营生的,又因着在城中乞讨,对城中大大小小的门户情况都了如指掌。
江星遥同杨哲修说,不拘男女,只要是愿意靠双手养活自己之人皆可用。杨哲修聪明,将城中大户人家的生意分了类,送去主母手中的东西,派了相貌上乘的男子以示体面,送去家中小娘或未出阁女子房中的东西,则由女子去送。
这样既给了大户人家体面,也能保全家中女子的名声。外卖生意一开张就有不少人因着新奇开始下单,现下已经有不少商家酒楼来找杨哲修,希望能与他们合作。
罗老板的布匹也已到了漕帮码头,杨哲修带了几个雇来的伙计去漕帮卸货,如今布料已悉数运回店内。
依照江星遥所言,珍娘此次回来,江星遥要开女工班,专门培养自己的绣娘。于是杨哲修精挑细选了质量上乘的绣架,在绣坊后院整理出一间宽敞干净的屋子做珍娘的学堂,他甚至还在绣坊旁边的巷子里租了一进院,当做江星遥口中的员工宿舍。
成衣设计铺子的牌匾也做好了,租铺子的合同文书也已拟好,只等江星遥回去过了文书就签字付租金了。
江星遥看着杨哲修的信,疲惫不堪的心中总算浮起一丝欣慰。
安阳倒是经常来找江星遥说话,可她不敢待久了。江星遥似乎总有做不完的时,日日都同灵乡守在一处写她看不懂的东西。
江星遥很少提起萧峰,面上也看不出有多悲伤,只是没了从前那么多的话,眼中会忽然起了水雾,安阳知道她不愿让自己担心,故而略坐坐便回自己的车上了。
只有与灵乡在一处忙店铺之事,才能让江星遥短暂忘却心中之苦。她从不让灵乡伺候她过夜,每每夜深人静时,她都躺在床上无法入眠,闭上眼,全是她与清安在一起时的画面。
从前她看书,看电视剧,总会觉得那些穿越之人自带技能,要不就是有金手指,要不便有一身功夫,会医术,会工科,会造火药大炮或者器皿肥皂,低级趣味又莫名的滑稽。
如今她却无比痛恨自己身无长物。她为何要学文科,学金融,学会计搞咨询,为何不能学理,为何不能学医,为何不能有点播人间的金手指,为了不能提前预知剧情。
她什么都不会,原主的身体又那么弱,这样无能的自己,才会在清安出事后,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找不到他也救不了他。
离开江州时,江星遥看似决绝,其实每走一步她的心都在滴血,她不知她的爱人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今生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她不敢见江熠,更不敢见安阳,她怕别人说她薄情寡义,爱人不见了,她却转身就要回京去做生意,似乎丢失的不是那个将她捧在心上的人,而是一个劳什子的物件。
换做江熠失踪,安阳一定会求到圣上那,让禁军来江州,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没有本事,没有背景,没有钱。唯一能依仗的兄长,还要为了去当别人的兄长,帮着凶手隐藏迫害自己的证据。
是的,这件事江星遥一直耿耿于怀。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待江熠算得上掏心掏肺,虽然清安的事她有所隐瞒,可为着江熠好的事,她一件都没少做。
原主没有母爱,她希望至少能为她争取到兄长的爱,如今看来,所有的感情都要讨价还价,即便一母同胞,也是心怀鬼胎罢了。
她无法寄希望于江熠,想要救清安,她就要立刻回京,去找徐森和毅王。
其实他们离开江州的这些日子里,毅王早已派了无数亲信来江州,徐森是侯官府的人,清安出了事,他第一时间便让清安曾经的同僚四处寻找他。
可是她仍旧要去见他们,或许只有他们二人,才是真心待清安之人,也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有办法帮她找到人。
江星遥像一个复仇者般,白日里,她和灵乡在车上细细研磨她们未来商业板块的规划,一遍遍探讨修改商业规划书。
夜里,江星遥总是难以入睡,自从她在梦魇中一瓶子砸向肖毅之后,她就不再是曾经的她了。
一个个思念清安无法入眠的夜里,她脑中全是复仇计划,一遍遍演练与复盘,宋洺,江青月,樱兰,林氏,陈氏,何玉莲,还有那个崔志恒。
她甚至疯魔到给他们每个人都写了复仇计划书,夜里写,清晨烧,反反复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排心中焦虑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