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听说他命好,被梁九功认作干儿子,调去了御茶房。
这在宫里原都是寻常,我也没当一回事——御茶房从上到下有七品执守侍三名、八品侍监四名、一等太监十名、二等太监二十名、三等太监十五名等五十余人。其中多一半都是梁九功的干儿子。添一个魏珠不多,减一个魏珠也不少。
现才过去多久?一年半有吗?魏珠就从一众人精兄弟里脱颖而出,连升五级,成为七品御前执事。这可不是梁九功的面子,得简在帝心。
魏珠凭什么?
我吩咐:“高无庸,抄了魏珠的八字来!”
爷瞧瞧他怎么个好命法。
……
晚饭后来上房。一进门就看到新垒的七层香塔和夜供香塔烧剩的底座。
八仙桌大的底座怕是燃了过万的线香,滚滚青烟裹着西北风充斥整个庭院,烟熏火燎得我眼疼鼻痒。
腊月临近年关,许多祭祀,今儿又是初一,点天香敬天地神佛原无可厚非。但跟劈柴烧火似的烧这么一大堆,不熏吗?
有时候我真觉得琴雅的感官有些迟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烟吸多了的缘故。
克制住打喷嚏流眼泪的冲动,我赶紧进屋。有门毡阻隔,我终于能够呼吸。
“爷,”琴雅主动提及:“半个月前您使奴才挑个丫头送给隆科多。奴才前后挑了四个跟朱红练三连踢,没想一个都不成——身体柔软的力量不够,力量够的跳跃不高,跳跃高的协调不行,总之没有童子功的丫头想学这三连踢,最少得半年。”
“半年?”我忍不住皱眉:“这么久?”
爷都许隆科多年前送人了!
“爷,绮妹妹会三连踢,绝对是下过苦功,身体的柔韧协调不是府邸丫头所能比。”
绮罗身体确是美得与众不同。难道,我沉吟:这不是丽质天生,而是练功练出来的?
说到练功,翠喜不是童子功吗?还是绮罗练的,我一下子想到野史笔记里飞燕合德的狐媚功夫——飞燕合德原都是阳阿公主家的歌舞伎,一举一动都似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美不胜收。
绮罗生母舞伎,本人也善歌舞,一双玉手,纤纤翩翩,风情无限。
……
“爷既是已许了隆科多,奴才以为不能让爷食言,只拣个好日子,将桔橙送去佟家吧!”
原以为要食言,没想琴雅舍得拿桔橙送隆科多。意外之后我心有触动:到底是琴雅,知道顾全大局,以爷为先,完全不似绮罗,为个春花,三番两次地跟爷闹不算,皇阿玛御前都没一丝收敛。
“琴雅,”我感激道:“桔橙是你的陪嫁,不比一般丫头。”
“高福,”我叫管家:“预备两匣首饰、四匹绸缎、四匹棉布和二百两银子给桔橙爹娘送去当聘礼。”
这是我府邸抬格格的礼数。
“奴婢谢贝勒爷恩典!”桔橙来给我磕头。
“起来吧!”
我叫起桔橙,心说:果然“奴似主人形”,桔橙也是个懂事的。
就是隆科多实不是个良配。
“琴雅,”我嘱咐琴雅:“桔橙是爷做主送过去的,这进门的衣箱首饰都办好看些,另再添一百两压箱银。”
隆科多为人有些不着边际,不定哪天才抬桔橙位份,倒是多赏她些银子首饰防身吧!
……
“爷,”琴雅言归正传:“奴才生产未过百日,不能伺候爷。爷看奴才房里可有谁能得爷抬举?”
琴雅统共就四个陪嫁丫头:翠喜死了,桔橙送了。余下朱红,蓝靛,我坚持不收房,未免太不近人情。
目光打朱红、蓝靛身上掠过,我笑道:“朱红英武,蓝靛爽利,爷瞧着都是好的!”
琴雅看向两个丫头,提点:“朱红、蓝靛,还不领爷恩典?”
我……
我是有两个都收的预期没错,但没说一次收两个啊?琴雅是不是心急了些?
琴雅一个嫡福晋,如此急躁,想来还是因为绮罗——琴雅迫切需要人来分爷对绮罗的爱宠。一个不行就两个一块。
琴雅当爷什么人?
“奴婢谢爷恩典!”
垂眼看着脚面前的乌黑发辫,我心知肚明:两个丫头忠心琴雅,早有准备。
既然一个两个的都想降伏爷,那便来吧,爷瞧瞧都有什么手段……
就,就这些?
本以为什么酒池肉林,结果还是这些后院把戏。
没甚兴味地丢下两个不堪一击的丫头,我唤:“高无庸,水!”
绮罗是长得好,无人能比,但爷爱她绝不仅仅是她容颜。绮罗最大的好处是从不想着拿捏爷——围场闹成那样也不过是想留下春花。而春花原就是绮罗的丫头。
换一个人,比如绮霞、绮云、舒舒觉罗、玉容、甚至于琴雅、朱红、蓝靛,拥有绮罗的样貌才情试试,不定嚣张跋扈,自以为是成啥样?
绮罗是爷见过的最温柔和气的妇人,真正的身心温柔,一团和气。爷同她一处也是别处没有的清净自在。
爷说爷爱绮罗的品格——呵,这话爷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似讲笑话。
所以,算了,不说了,琴雅若是能懂温柔,也就不是琴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