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宴预备回宫,高无庸悄声回我:“爷,秦栓儿回爷:绮主子犯了心疾,刚吃了药,缓过来了,就是累得慌,渴睡,现已在马车上睡着了。”
哼,我冷哼一声,却是放下心来。
绮罗的药乃罗美所配,即便罗美来瞧了,也还是这样。
……
行宫御书房出来,看到曹寅落在人后,我顿住脚,胤祥跟着停步。
“十三弟,”我告诉胤祥:“我找曹寅说几句话!”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绮罗是我的福晋,曹寅一个包衣,越过爷跟绮罗要东要西,就是眼里没爷,更别提几番骑着爷的脖子跟皇阿玛邀宠搏幸了。
爷不满曹寅已久,但碍着皇阿玛,还得假装亲密无间。
“四哥,”扫一眼曹寅,胤祥跟我告辞:“那我先走了!”
“嗯!”我点头。
这原都不关胤祥的事,没必要搅和进来。
……
目送走胤祥,我转回身,看向曹寅……
曹寅见状急走几步过来,躬身行礼:“四贝勒?”
“曹大人,”我淡然道:“皇上刚赏了我些鱼,久闻你家厨子做鱼之名,想跟你借两天,不知可否方便?”
自打去岁南巡绮罗跟春花商议酒席偷鱼偷茄子之后,宫里就疯传我克扣绮罗饮食,家常不给她点心、小食,甚至于饿饭的谣言。我有口难辩。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既然是因曹寅厨子手艺好而起,那便就还落在曹寅厨子身上解决吧——爷让曹寅厨子实地瞧瞧绮罗一日到底吃几顿,每顿吃什么,爷家常到底亏了绮罗没有?
再绮罗身患心疾,实不能操劳受累。这话出自我口,难保皇阿玛不猜疑。皇阿玛信任曹寅,那也一道借曹寅厨子之口好了!
“四贝勒抬举,奴才这就将人送过府去!”曹寅一口答应。
我点点头:“那便劳烦曹大人了!”
目的达成,我转身回值房。
……
值房里胤祥正吩咐武大忠:“把爷的《史记·周本纪》、《新唐书·礼乐志》拿来!”
太子今儿既提到了礼乐,接下来少不了御前奏对,确是得做些功课。
看到我,胤祥立刻询问:“四哥,您书房有《唐会要》吗?”
这原不是我家常用书,铁定没带来江南。但十三弟既开了口,我吩咐:“高无庸,告诉戴铎,赶将《唐会要》送来!”
现买都给爷赶买一套来,爷现在就要!
“再尽快拟了周礼唐乐的条陈来!”
仅唐一朝,就有《旧唐书》、《新唐书》、《唐会要》等史籍,其中《旧唐书》两百卷,《新唐书》两百五十卷、《唐会要》一百卷,没个提纲挈领的,怎么看?
明天皇阿玛要去洪泽湖大堤看似不得闲,但傍晚回来说不准就要问了。
当然也不能干等,正拿着胤祥的《史记》在读,高无庸来回我:“爷,秦栓儿来说:绮主子午觉起来说胳膊疼,不能动了,春花姑娘使他来告诉高福请太医!”
绮罗胳膊疼,不能动了?我皱眉:是扭到了还是拉伤?
转脸看向窗外,日头还未落,不到晚饭时候。
胤祥闻声放下手里的书,劝我:“四哥,绮福晋身体抱恙,您快去瞧瞧吧!”
既然胤祥如此说,且现这个点,皇阿玛多半不会再召见御前,我站起身,来瞧绮罗。
……
绮罗哭丧着脸倚靠在椅背上,面前已挂好绣帘,预备太医来问诊。
“怎么了?”我走过去,抬手检查绮罗胳膊。
“啊——”绮罗一声尖叫,瞬间疼出了眼泪。我也很唬了一跳——被绮罗给吓的!
反应过来,是绮罗不耐疼,大惊小怪,我不顾绮罗嘤嘤哭泣,继续检查……
来回检查,发现是使脱了力,我拍绮罗脑袋:“让你逞能!”
爷使你各种推三阻四,跟曹寅斗气这般不留余力。
可还记得自己本分?
眼里没爷,疼死活该!
绮罗本能躲闪,因胳膊不能动,身子失了平衡,踉跄倒向桌角,我眼疾手快拉住。
“倒也不看看地方,”我呵斥绮罗:“这要撞上桌子角——”
还有命吗?
“贝勒爷,”绮罗倒我怀里尤不忘求饶:“奴婢再不敢了。”
哼,又来了!
这话都说多少遍了,可有一遍管用?
但体感到怀里的软绵,我伸手搂住了绮罗。
文觉说绮罗是天女降世,又说我有来历——先我于人群中一眼相中绮罗,而绮罗参加大选也经皇阿玛指给了我,可见我俩个确是夙世的缘份。
我不知道我前世在上界有多少眷属,但今生跟我一起转生这阎浮提洲的,就只绮罗一个,即便玩劣了些,但那不玩劣地,有成算的,都留在天界享福,没跟我来不是?
天界自在,原非人间所能比,绮罗随性惯了,守不住这俗世礼法规矩也是情有可原,我实不能太过苛求!
……
拿帕子替绮罗擦干眼泪,我吩咐:“高福,去请了罗美来!”
绮罗胳膊使脱力虽说不是什么大病,但这病是奉皇阿玛谕旨舞蹈而生,我没得藏着掖着的理,必是要张扬得人尽皆知——绮罗忠君效力才好!
罗美同了徐医女一道来。
徐医女也是老熟人了,瞧见绮罗真容已无太大意外。
“绮福晋,”徐医女温婉告诉:“奴婢先替您瞧瞧。”
“不能碰,”绮罗拖着哭腔拒绝:“一碰就疼。”
竟然跟个医女都能撒娇。我真的很没脾气。
“奴婢会小心。”徐医女手才碰到绮罗胳膊,绮罗跟对我一样啊一嗓子,又落了泪。
徐医女不是我,当即被唬得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