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林念没有说话了,周围的景色重新变换,那是林念在操控着自己的幻境。浦弦因为难忍的视野而合上了双眼,而像是为了逼迫他面对下风的现状,林念操控着将他从树上狠狠摔下,双手撑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看向自己的身后。
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又回复到了最初的纯白。
林念大拇指按压在浦弦的眉心之处,那处不知为何有些烫人的灼热感,没搭上一会儿浦弦便开始哀嚎起来。林念见他如此,就变本加厉地转动着自己的手指,浦弦的眉心之处仿佛上演了一场钻木取火的表演,灼烧和痛意交叠袭来,好似直捣浦弦头骨深处,即将穿破他的头颅将他定死在地上!
“就是这样。”林念扭动手指说出了这句话,下一刻浦弦翻出白眼,双眼一阖,彻底晕厥了过去。
四周的压迫感瞬间退下去许多,因为浦弦失去了意识,被他清醒意识维系着的幻境也迎来了自我塌陷。属于浦弦的那股真气正在慢慢退散,先是第二层幻境的消失,而后第一层幻境也将逐渐在无辜百姓的反应之中彻底瓦解。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浦弦,就算要退散两层幻境也并不是转瞬之间就可以做到的。林念盘腿在浦弦身边坐下,他遥望四周,那片迷眼的纯白色依旧没有退去。
浦弦的功力大不比从前了,以前的他会给自己预判风险,而今日的他居然连林念的小手脚都没有识破。唯有一点浦弦说的确实没错——这幻境确实是他集大成之作,因为林念其实没能完全破解浦弦的幻境,更别提什么穿过他脑子,从他脑子里操控他的幻境一事了……
他只是做了一个小手法,将自己缔造出来的幻境强行盖在了浦弦所创的两层幻境之上。
林念在浦弦的基础上做出了第三层幻境。
他伸手摸进自己的口袋,随着姿势的变换,那小东西这么藏着确实有些硌人。那是他骗过浦弦时拿出的葬灵珠,可他展开外头包裹的宣纸,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咕噜噜”落到了地上,转过一圈之后就停下了。
葬灵珠多半表面光滑如镜,落在地上只会越滚越远,除非这小东西并不是葬灵珠。
林念将它捡了起来,那是在花田部落的洞穴里,他和父亲一起捡到的果核。
他撒谎了,其实在三不朽的幻境里,他们根本没有找到葬灵珠。
果核表面沟壑密布,地上一滚便卡了不少灰尘进去。林念嘟嘴简单吹了吹,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到了老位子。
林念收回了真气,纯白的场景便慢慢退去,他俯身探了探浦弦的鼻息,而后坐回到原位,静等着朋友们发现自己。
萧歌其实是有些怕做梦的。
幼年时,他梦见过家里隔壁的小黑狗溺水而亡,跑去提醒却被骂触霉头,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如同梦中一样痛失爱犬。
少年时,他梦见过自己的父亲从高处摔下,伤势严重让他不得不卧床几月,可恰逢那时萧复正赶在外地难以回归,这份提醒便就一直藏在萧歌的嘴巴里,直到他亲眼看见萧复被自己家的下人抬着躺进了屋子。
成年之后,他梦见过青竹镇的渡仙河断了水流,这一次他没告诉任何人,独自爬到源头之处找寻原因,而后就发现有心怀鬼胎之人自顾自要开辟新的沟渠引水,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将那人赶出了青竹镇,也正是这一回让他们萧家巩固了在青竹镇的地位。
有些事是在遇见林念之后发生改变的。
比如从未梦见过自己的萧歌头一次在梦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可那个自己并不是像之前一样,参与了、或是旁观着某个意外的发生,而是在一条并无光亮的黑暗小道中追寻着前头忽明忽暗的一道光。
接下来,只要他和林念相处地越久,这道光也就变得更加亮眼。
最后一次梦到这个场景时,萧歌终于看清了他正追逐的对象——从始自终就只有唯一的一人。
这个梦境颇有些离奇,萧歌本人也对自己怎么也追不到公子心怀不安,好几次都想要逼迫自己梦到接下来的发展。可这次他一心一意地祈祷着,梦境却偏偏无法让如愿,他梦不到公子了,而因为那个地上裂开的巨大缝隙,他不得不和公子分开,开启了他和易儿两人的孤独旅行。
再一次做梦是在很久很久之后,那时他去到了先知庙,去过死谷里的村落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还有自己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萧游。他们相会在一个有些陌生的场所,但萧歌却在梦里清楚地知道那一处地点——故园村。他们面对面站着,双方都暴露着互不退让的进攻之意,他们兄弟二人就像皮筋的两头,紧巴巴地拉扯着,任何一方的发泄与冲动都必定会让另一方深受重伤。
梦里的萧歌持有自己的视野,他在那时有过放弃与和好的念头,但可惜对面的萧游却没有和他保持同调。天上突然开始下雨,周围升起潮气,一滴两滴落在萧歌的脸上,顺着弧度滑进了他的口中,萧歌下意识一舔,却惊觉入口的味道有些咸味,再抬头一看,天上下的并不是普通的雨水,分明就是鲜红鲜红的血水。
他和萧游的头顶正下着一场意义不明的血雨!
萧歌立刻扭头看向萧游,而他的哥哥却意外露出了习以为常的悠然自得。萧歌想要劝他停下,可开合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歌没有解释的机会,当他再次看向萧游时,他的“好哥哥”正提剑向自己冲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