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头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检查过一遍后才放心下来,要带着我去街上买些过年的新衣。我问她杨家的监视,大姐头安慰我,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出门就行。
“所以你要跟紧我啊。”她得意着,笑得灿烂,真有种「大姐头」的风范。
漫步街头,处处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是面带喜色,成群结伴地游走在街道的大小角落里,一会儿聚集一会儿又散开。
两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货物,多是一大片的红色,摊主们招呼着客人,每每有人驻足时都会吆喝上一句,喧哗声四起。
大姐头拉着我在各个摊位间流窜,好像已经忘了出来的目的,不一会儿就拎了几个包裹在手上,嘴里叼着糖块儿,哼着小曲儿继续往前挑拣着。
我无奈跟上,提醒着该回去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囫囵吞下嘴里的糖,带我往有成衣铺子的巷子里走。
拐过几道路口,登时,一个熟悉的建筑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头突地一跳,扯住了上蹿下跳的大姐头。
她不解,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盯着那座建筑的屋顶,问她:“大姐头,赤水堂在什么位置?”
她歪过头,思考了会儿后详述着:江城南主街道,英租界的最边上。
得了位置,我在脑海里描绘着地图和大致方向。
“那为什么……”
为什么取酒楼会在这里。
鳞次栉比的矮房挡住了高楼下半,可那样式我绝不可能认错。
屋顶雕刻着繁复的纹样,琉璃灯盏即使是在白天都依然明亮,碧瓦朱檐、漫香萦绕,仿佛隔着几条街区都能听到楼下熟悉的叫卖和姐儿们的笑声。
大姐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你看那儿做什么?”
腕上一紧,我回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周围仿佛空气凝固,下一秒就要爆发雷雨。
我没懂她这火气是从何而来。
虽然有些纠结,但——
“大姐头,我想过去看看。”
“不行!”
她失声否决,好像料到了我会说这句话一般。
大姐头面上的怒气又染上一层,不由分说地扯过我的胳膊带我往回走去。
我挣脱不开,只能频频回头,看向那座热闹的楼顶,被她带着脚下步子不停,直到一片砖瓦盖过了顶尖,才算彻底见不着了。
走进一家铺子,大姐头松开手,丢过来几件衣裳。
我朝着门口轻轻叹气,却没想到被她察觉,大姐头不满道:“都到这儿了,你别看了,那地方都是莺莺燕燕,还刺鼻得很。”
是的,确实是莺莺燕燕。
我摇了摇头,把心思迁了回来,顺着大姐头的脾气哄上几句,规规矩矩挑着她看中的衣服。
心中却想着,只能以后找机会再去一趟了,看大姐头这幅样子,势必是不会同我一起去。
我看着面前的衣裳,她的品味我实在不敢恭维,多是些新潮的、我没见过的样式,还找来了几套缀着复杂花边的洋裙。
这家店铺卖的衣服太稀奇古怪了些。
我尽量挑出几件朴素的,赶紧带着她付完钱走人。
路过一道街口,我突然想起个地方,斟酌着开口:“大姐头,我记得这里有家书店,是我……原先买书的地方,要不顺便去看看吧。”
刚刚哄气只哄下一半,听了这话大姐头才展颜,来了兴致催我过去。
原本有条近路可以更快,但那里离取酒楼过近,如果又惹得她不开心,怕是连路过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顺着大街绕过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路又买下不少东西后才到了目的地。
书店翻新过,但布局还是没怎么变,大姐头才落脚这里没多久,就失了兴致开始打哈欠,如果不是手里还大包小包的,她可能要直接趴在台面上睡去。
任由她休息会儿,我简单挑了几本书册,想着既然是要教书,又捡上些曾在姜先生的课堂上听过的册子,一同结了账。
回赤水堂的路上,大姐头又心血来潮,绕了一大段路去了更远处些的糕点铺子,嘴里还念叨着:
“上次我给你送的糕点在大公馆边上,不太好去,我哥知道了之后还缠着我让给他带些,咱们买点这家的应付他下,以后带你去租界里面逛逛。”
我应下,心里默默给对程武申的愧疚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