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我为你取这个名字,希望你如云自由,舒心顺意。
可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清楚,如果你一直住在取酒楼会是什么后果。
自你受伤后,我想尽办法将你送了出去。杨家虽然是个冷血的地方,但它能护你平安长大。
写这封信时我在畅想,云儿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嫁人时又是什么模样。
但我知道我没办法再离开取酒楼了,也没办法陪你进入杨家大院,见证你的成长。
只要你能过得好,娘就满足。」
没有署名。
没有日期。
但我好像能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下的。
信里每一句都有娘,可哪里都见不到娘。
耳边一声抽噎,我抬起头环顾四周,不见一人,那阵声音似是凄怆、似是隐忍。又一声响起时我才发现是自己喉头的哽咽。
雨丝变成了雨柱拍打在我的脸颊,顺着眼角淌下。
我抬手想抹去,却怎么也松不开攥紧信纸的手。
心口的刺痛提醒我还跪在这雨幕里,尚且留有一□□着的气。我动了下指头,讲信件收回木盒中。
喉咙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受,我开口,妄图和小时一样嘶吼出声,在一场同样大的雨中痛喊。
但一发声只能是不成调的低哑,压抑又苦涩。
我抱起那个木盒,弯腰挡住滴落下的雨水,却无法制止依然掉落下来的泪,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控诉我的无能为力。
‘啪嗒’一声在远处响起,似是树枝折断发出的干脆。
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身后传来的响动让我清醒了些。
有人在呼喊什么。
而且越来越近。
我直起腰,酸涩的感觉一瞬间席卷全身,如同电流般从脑海传出,一直流窜到脚尖。
身下的双腿无力站起,只能跪在这片湿地上。
眼前似乎失了焦距,除了努力盯紧那块无字碑我什么都不想做。
即使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头。
耳畔阵阵呼唤,焦急又无措,那只手拍打上我、晃动着我,在我没有回应它的时候更加激烈。
“云——”
无名的呼喊愈加清晰。
一滴雨水打进我的眼眶,我这才茫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个身影像是小翠,我前不久还见过她。她用一条手臂揽着我,张大了嘴向身后呼唤着什么,碎发贴紧着额头,声音因为着急抖出些颤栗。
那张脸像是看清了又没看清,但确实是小翠。
如果她在这里,她在呼喊着的人是——
“云娘!”熟悉的唤声传来。
这声音来得突然,没有我之前猜想的那般恼火。
大姐头蹲在我右侧,一声声喊着我。突然,她停下,貌似是在看我的怀里。
我感觉到木盒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刹那绷紧了神经,睁大双眼挥开身边的人。我紧紧抱住木盒,警惕看向她们。
“云娘?”大姐头又喊了我一声,目光在我的脸上和木盒间来回移动,最终停在了那块无字碑上。
她起身快步靠近,两只手钳住我的胳膊捏紧摇晃。
我感觉双臂被这力道压得生疼,眼前的雨也停了,我才看清大姐头的表情。
她一脸怒气,眉头死死拧着,粗喘着气急迫喊着我。
我垂下眼,脑中轰鸣一声后彻底清醒,回应她:“大姐头。”
她露出喜色,转瞬又沉了下来,手上力道更甚,凑近了质问我为什么不留在房间里等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该是欺骗还是说实话,我没有想好,也根本解释不清楚,于是只低声道句抱歉。
大姐头咬牙切齿看着我,从小翠手里接过雨伞,扯着我的手腕向后走去。
她的脚下和我一样沾上了不少泥土,粘腻挤压的声响预示着我的离开,无字碑也离我越来越远,回头望去时,它已经被伞面遮住完全,再看不见。
大姐头在前面走着,小翠跟在身后,到了枯木林的边缘时我才看到一排黑衣的男人站直等候着,手中拿着黑伞,活像是参加一场追悼会。
“云娘,那块碑是谁的?”
大姐头沉声问我,我看不到她的脸色,只能从话里听出她的烦闷。
“我娘。”
她停下脚步,顿了好久才问:“云娘的……娘?”
“嗯。”
“她是什么人?”
发问,使我思考良久。大姐头没等到我的回答,又带着我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格外缓慢。
我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最适合的身份,是我娘独一无二的身份。
她不是戏子。
“是一位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