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这些将军们对段曦宁极为敬畏,从不敢轻易冒犯,但是到喝酒时候,胆子就大了起来,没了那么多顾忌。
酒兴正酣时,有个白天看见沈渊的马车进来的副将大着胆子问:“陛下打算怎么安排这沈七公子啊?”
女将们胆子更大,无所顾忌地调侃:“是啊,末将当时在梁国大殿上见了,这小公子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陛下好福气啊!”
段曦宁正喝得飘飘然,酒气上头,听了她们的话也开始了胡吹六哨:“那是,老娘看上的人,自要好好地……受用受用!”
“贺兰辛!”喝得醉醺醺的段曦宁嚷嚷道,“去,让人把……叫什么来着?把,把沈七给老子洗干净,等着我……”
酒量极好又脑子清醒的贺兰辛听了,有些摸不准她什么心思,不知她这是喝多了满嘴跑马,还是真打算找沈渊来。
他跟随段曦宁多年,自认对她也了解,知道她向来对男子多有提防,戒心深重。
这沈渊再好看再气度不凡,那也是别国送来的质子。放在平常,她只会对他防备心更重才是。
况且,她白天还对这位沈七公子的到来无动于衷,怎么晚上喝了酒又开始说这话?
难不成憋着在这儿等着呢?
见贺兰辛坐着没动,旁边喝高了的、稍年长些的女将起哄:“贺兰老弟,陛下让你去,你照做就是,难得陛下有兴致!”
段曦宁也豪气干云道:“就是,让你去你就去!磨磨唧唧的!”
她都这样说了,贺兰辛只好无奈地起身出去,心下只希望等她醒了,若是后悔,别拿他撒气。
沈渊平常都是日落而息,今天初次到桓军大营中却是辗转难免,无心安寝,简单沐浴过后便在灯下看书,却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过是颗弃子。他那好父王从让他来为质时就已经彻底放弃他了,只会任他在大桓自生自灭,不会再管他。
哪怕他被人随意宰了。
想起梦里那大桓女皇毫不留情地让人将殿中之人统统斩杀的狠辣场景,他就忍不住一阵胆寒,总觉得那屠刀下一刻砍的就是他。
他该怎么办,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虽不愿连累无辜之人因他而死,可他也不想自己就这么客死异乡。
母后生养他不易,他还未加冠,前半生都困在梁宫中,从未见识过书中所描述的大千世界,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杀了,实在很不甘心。
正当他思绪万千时,帐外响起一阵嘈杂,似是他的侍从商陆与人起了争执。
他正要起身出去查看,就有将士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白天接他过来的贺兰辛。
他清楚贺兰辛是那女皇的心腹,必定是女皇要找他,贺兰辛才会专门过来。
能劳动女皇的亲卫亲自过来,定是大事,难不成是要当众斩了他祭旗?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下一凛,盈满死亡的恐惧,只得面上强装镇定,客气地问:“贺兰将军到访,可有要事?”
贺兰辛当日在大殿之上也曾见过他,那时便暗自惊叹世间真有谪仙降世,如今再仔细打量仍旧惊艳。
都说灯下看美人,原本就惊艳夺目的人在灯火映照下更不像真人,山精鬼魅一般,摄人心魄,看得贺兰辛心中一突。
他们的陛下或许真的会为这样的颜色失了分寸,乱了心智。
可她是他见过的心志最为坚定的人,真的不会免俗吗?
此刻他有些不敢确定。
敛下打量的视线,贺兰辛干咳道:“沈七公子,陛下召你入寝,请随我来。”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贺兰辛也有点儿别扭,总觉得自己这会儿好像变成了尚寝局的内侍,还得给她操心内帷之事。
沈渊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惊愕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着未动。
贺兰辛刚说完,便有两名甲士上前,表面做着请他去的姿态,只怕他若不从便会直接押他过去。
沈渊自知反抗不得,只能乖乖从命。
他既然选择来为质,心中自然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活下来才是要紧。
蝼蚁尚且偷生,他又何必找死?
段曦宁还未回到帐中,此刻中军大帐内空无一人,这让沈渊紧张万分的心缓和了几分。
贺兰辛只让人给他上了壶热茶,留他一人在此等候,领着其他人守在门外。
他坐在桌前,看着那壶热茶袅袅升起的白烟,茫然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不觉便出了神,都未注意到一道人影晃晃悠悠地进了大帐。
行军在外,段曦宁等闲亦不会让人随便进自己的大帐,尤其是晚上,更是不准任何人闯入。
今日她喝酒喝得高兴,防备心也给喝没了。进来时贺兰辛仿佛跟他说了什么,她也不耐烦听,更没察觉到帐内还有别人。自顾自地卸了甲,准备脱衣服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有人进了她帐中!
段曦宁的酒一下醒了大半,飞快地拔剑挥向来人,听到一个声音才停了下来。
那是如清泉划过的声音:“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