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应当是要风得风,随心所欲,满是快意的吧?
与之相比,他单调苍白、一眼便能望到头的人生,简直无聊透顶,灰暗无趣。
随后他又迅速打消了这样奇怪的想法。
他怎么能去羡慕敌国的皇帝呢?
杂乱又矛盾的心绪,似乎山风也难以吹散。
盯着他看了半晌,段曦宁忽然问:“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荆国质子的事?”
听她突然这么说,沈渊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却偏偏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应了一声:“是。”
“朕当初率军过荆州时,荆国便立即递上降书,由质子亲自来献降书。”段曦宁眺望着远处,娓娓道来,“那质子是荆王的外甥,后被荆王收为义子,对其疼爱胜过亲子。”
言及此,她神情中夹杂着戏谑与嘲讽:“其实朕早就打听清楚了,那是荆王逼迫自己胞妹所生的孽种,本见不得光的,偏荆王又宝贝得紧,才搞什么收义子这一出。”
“那质子早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自视甚高。递降书是假,想借机刺杀朕才是真。”
沈渊一惊,只觉得她此刻的神情冰冷得可怕:“他以为,朕不过是侥幸沾了父皇荫庇的柔弱女子,是个不谙世事等人保护的小公主,以为只要支开贺兰辛他们,杀朕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渊心中恐惧腾起:“那陛下将他……”
“一掌打死了。”她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人就扔在荆州云梦泽的湖里做花肥。”
沈渊眸中大震,不寒而栗,哑然失语。
段曦宁转头看到他大惊失色的神情,陡然一笑:“你这副模样做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我……”沈渊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努力将惊恐往回咽了咽,良久,他才问,“陛下,我们该回去了吧?”
她挑眉问:“不想待了?”
不等他说什么,她就痛快道:“是该回去了。”
段曦宁起身牵过拴在远处一颗大石头上的马,灵巧地落在马背上,转头看他。
这次不等她多说什么,沈渊大大方方地自己上马,老实地坐在了她身后,比来时还要拘谨几分。
夕阳渐渐西斜,无限拉长了两人投射在大地上飞速前行的影子。
贺兰辛知道段曦宁只带着沈渊一人就策马出去时,着实吓了一跳。
此处可还是梁国地界,万一梁国有异心,和这沈七公子内外勾结意图行刺,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在荆国吃过一回这种亏,陛下怎么不长记性呢?
他少时就是段曦宁的亲卫,自是一直将她的安危看得比天高,以保护陛下为天职。
正焦急地要派人赶紧出去寻她,就见她带着沈渊回来了。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贺兰辛,你在这儿做什么?好好的怎么还看上门儿了?”
段曦宁拉着马缰绳停下来让沈渊先下去,带着几分调侃高声问。
贺兰辛朝她行礼过后,劝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行军在外,出去还是带上亲兵为好。”
段曦宁明白他的意思,瞟了一眼沈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战事已停,朕不会有事的,不必多虑。”
说着她就翻身下马,把手中的缰绳扔给了他:“既然门都看上了,顺便把马也给朕喂了吧。”
贺兰辛接过缰绳无奈应道:“是。”
沈渊客气有礼地同贺兰辛作揖,眉目平和,彼此不见怠慢。
待贺兰辛牵着马走了,他转头同段曦宁道:“陛下,贺兰将军所忧不无道理。”
段曦宁轻笑着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有什么道理,你会行刺朕吗?还是会和梁国的人里应外合做些什么?”
她要是连他这样一个藏不住怒气的质子都怕,那趁早还是退位让贤吧,不够丢人现眼的!
沈渊与她对视着,不由地后退半步,挪开了眼,只道:“臣不敢。”
他若懂这些阴谋算计,会使这些手段,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段曦宁负手而立,唇角微扬,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那就好,只要你乖乖待着,朕自不会亏待于你。”
沈渊未置一词,只是静立在原地,定定看着她说完这话便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