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闻言,难以置信地起身踱了几步,细细打量了濯缨一番,冷笑一声:“你这说的什么鬼话?霍山与玄云府相隔十万八千里,你一介地上霍山君,替云荒大司命问的哪门子话?”
“月老,此言差矣。我霍山在大荒人间,的确与云荒的玄云府相隔甚远,可到底都是受天族庇护,前些日子,我霍山无端遭了天火,得蒙司命星君途经替我灭了半山火,我这是知恩图报,替他问问少司姻缘那头,替他老人家排忧解难呐。”濯缨一边将黑白玉印收回乾坤袋,一边连忙作解道。
“真是奇了,大司命竟会管此等闲事?也是奇了,你竟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月老接连问了两句,字字句句无不透着几分惊奇。
若说大司命执掌生死命数,濯缨还须得忌惮几分,那这月老执掌天下姻缘,而她的姻缘线早已断了,倒是无甚可忌惮的,是以破罐子破摔般还了口:“有甚奇的?月老这千匝红线里头,不也有月老管不过来的……”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呢?”月老闻言,果不其然急了眼,伸手拽着濯缨往红鸾殿里走去,低声在耳边说道,“上回我可借了你红豆的,这事儿不是说好要烂在肚子里,你这人怎地说话不作数?”
“那我也不过是向你借了两颗红豆,怎地就如此小气,私自将我那姻缘线都给断了?”濯缨故作气恼地瞥了月老一眼,却是不肯往红鸾殿走,而是逆着风往相思树后头转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曾断了你的姻缘线?”月老闻言,立即撒了手,跟着濯缨走至相思树后,一脸恼恨地瞪着濯缨,一面说着,一面指着千匝红线中的一根,“你这姻缘线不是好端端挂着?哪里就断了?若是有朝一日真断了,那也是你自个儿凭一己之力将这红线嚯嚯断的。”
“我这红线还真好端端挂树上呢,不知这红线那头牵的是哪家神仙?”濯缨不由得好奇起来,伸手就要拽着那根红线往那端瞧去,月老急忙拉住了那根红线,拦在濯缨身前,脸色铁青,“去去去,休要胡闹,这姻缘只有定数,岂是你此等小仙可以窥得的?”
“我等小仙自是窥不得,可若拿你这话去搪塞司命星君,你说,他日若你这生死命数到了头,他又该拿什么话搪塞你才好?”濯缨似笑非笑地瞧着千匝红线错落,也不再追究自个儿的红线,而是搬出大司命的名头,吓唬起月老。
“司命星君是要看,他徒儿少司命夕隐的姻缘?”月老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濯缨适才所言,遂指着相思树树梢高高落下的一根红线,“这就是少司命的红线,攀枝而上,随风而下,迷津于渡,不见结局。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不见结局……”濯缨默默念了两句,又拉着月老于千匝红线尽头,避过这宫中仙侍,小声问道,“月老,你执掌天下姻缘这般年岁,知晓许多牵线保媒的法子,定然也知晓许多棒打鸳鸯的法子……”
“棒打鸳鸯?”月老听了此言,不禁摇了摇头,挣脱了濯缨的手,退了两步,小声回了句,“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行此等棒打鸳鸯之事,就不怕遭雷劈啊?”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棒打鸳鸯,你不都说了此姻缘不见结局,足以见得此姻缘算不得天定良缘。司命星君有命,若是少司这姻缘非是良缘,则早早替她了结了,也好令她潜心修炼,这是司命星君拳拳爱徒之心,你我岂能辜负?”濯缨压低了嗓子,继续作解道。
“原是如此。”月老闻言,神色一霎古怪了许多,若有所思许久,方与濯缨说道,“我这玉蟾宫执掌天下姻缘,从来都是行的牵线保媒之事,从未做过……你说的那等遭雷劈的事儿……你这是有意为难,我……”
“这么着,你告诉我,这两情相悦之人,若想长相厮守,最要紧的是什么?”濯缨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继续问道。
“这天下有情人,若想厮守终身,必然须得相敬相爱、相互扶持,其间最为要紧的,当是‘信任’二字。若是同寝而离心,那这段姻缘也就不成了……”月老说及此处,慌忙抬手捂住嘴,摆了摆手道,“言多必失,言多必失……你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