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就是他……好壳子……好壳子……”
冼清尘握住小春的手,开始快速在林中奔跑。
那些干枯的枝条像是鞭子打在身上、脸上,可声音一直没断,依然在耳侧不停嬉笑,声音尖锐又扁平,像是在与他兜圈子玩弄。
没有灵力,冼清尘渐感体力不支,小春也是,她气喘吁吁,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冼清尘被她带着跌到地上,摸到一把湿润的泥土。
他凑近闻,一股腥臭异味,像是血也像是腐烂的肉。
“小春!我们走!”
冼清尘反应极快地拉起小春,可小春已经没有力气,对他道:“哥哥你走吧……我跑不动了……”
总不好把小春一个小孩丢在这里,冼清尘不做他想,背起了小春继续跑。
他心跳加速,紧张的情绪之中忽然想起以前听楚回舟说过各种鬼打墙的破除方法。
冼清尘闭上眼睛,尽力忽视周遭此起彼伏的怪声,感受着脚下的触感。
当其他感官都被屏蔽的时候,唯有触感最真实,方才还眼见的干燥沙土地,此时在脚下就成了泥泞,像是踩在了沼泽里。
他撞上许多枯木,皮肤可以感受到木头上波动的起伏,简直像是有虫子蛰伏在干燥枯槁的木皮下面,显然,这些枯木都并非普通树木。
不好啊,难不成自己刚活过来又要死了吗?
冼清尘皱紧眉头长舒一口气让自己镇定,拍拍小春的胳膊:“小春,你怎么样?”
可他停了会儿,没有得到回应,背上沉甸甸的感觉冰冷如铁,冼清尘快要窒息,他睁开眼睛,侧头看。
小春稚嫩的脸庞满是痛苦,好像是刚才跌倒时扭伤了脚。
——所见为假所闻为假,唯有用心看最不骗人。
小春难受得直冒冷汗,她往前张望,忽然惊喜道:“哥哥,前面有急急草!”
冼清尘怔怔往前看过去,不知道何时起,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怪异呓语全都不见了,前方一面土壁,壁上生长一株姜黄色的植物,像是狗尾巴草,但有硕大的花朵,是这片干枯中唯一的亮色。
安静,风从谷中来,仿佛还有细碎的光斑落在那株植物上,阳光下轻轻摆动。
冼清尘把小春放下来,她惊喜道:“急急草,真的是急急草!我爹有救了!哥哥,能不能帮我摘一下!”
冼清尘左右摇摆不能定。小春或许不是人,这个认知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他摸小春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哪有人会在奔跑过后还这么凉?
小春见他不动,撑着自己站起来,但她脚太痛,还是摔坐下去,鼻头酸楚。
“村长说的,只要有急急草,爹的病就能好……”
冼清尘问:“你爹是什么病?”
小春作出回忆的情态,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咳嗽,他吐了很多血!村长说是要急急草来解毒……”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突然哀哀哭嚎了一声,不断摇头:“我想不起来了!我只是要来找急急草……找到我就回去,我就回去救我爹……”
那株姜黄色的花朵就在土壁之上,迎风招展,似是在呼唤她去。
冼清尘突然下了决心,道:“我替你摘。”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
小春或许不是人,但他想帮她,没有什么原因,仅仅出于心的选择。
他知道痛苦与遗憾的滋味,小春的泪水是真的。
冼清尘来到土壁前,踮起脚,身体便不由自主靠在壁上,右手指节终于够上那株急急草。
他艰难抓住,皱着眉,将其拔下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急急草就这么被他摘下来,小春破涕为笑,急急凑上来。
她接过去,瘦小的手掌上,姜黄色的花朵灿烂。
小春盯着盯着,忽然止住了笑容。
若有似无的微风也在此时停止了。
“这不是……”她道。
冼清尘正疑惑间,就见她手里的急急草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变成惨然枯槁的灰黑色,而后如沙子一般,轻轻一碰就碎。
“咯咯咯咯咯——”
背后,凶猛的尖笑响起,冼清尘回头。
何来的土壁,只是许多枯木,挨得极近,枯木上一张张呼之欲出的人脸,张大嘴巴,脸的边缘无限突起,像是黏腻的触手一般粘上了冼清尘的身体,想要将他往脸上贴。
“抓住了!抓住了!小鬼帮我们抓住了!”人脸聚在一起,喜不自胜。
冼清尘情急之下连做几个驱邪的手势,可他本来就不善此道,不禁悲从中来。
一双手抓住了他。
是小春,她用力拉他,把他往人脸的反方向拖,小小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的这么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