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内一片其乐融融,烤鱼的烤鱼,跳舞的跳舞,人人都道行军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见到闻霄也是眉开眼笑。
闻霄和同她问好的每个人亲切的回应,一路走回自己的帐子。她的行囊已经收拾好,摆了满满一床,还备了一大堆皮子。
河风湿热,吹开了营帐帘子,阳光泄进来的时候,闻霄登时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像是背了个大鼎。她不受重负,身子颤抖着跪在地上,咳嗽几下,竟吐出些血沫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闻霄眼疾手快把血抹掉,转过头笑眯眯地道:“祝小花——”
尾音拖得很长,难得不是正儿八经聊战事,唤得祝煜心神一晃。
祝煜无奈地扶着她起来,“怎么倒在地上了?”
闻霄抗议道:“明明是蹲着。”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
闻霄低头一瞧,自己竟已经瘫在祝煜身上。被附身的损害这么重,她是没想到的。圜狱里那些人续命,怕也是在饮鸩止渴。
前几次她为了迷惑李芜,装作对这些一无所知,刻意连轴转不休息让李芜频频关注自己。如今鱼上钩了,她要想方设法把李芜拘在自己身体里。
事情比她想得容易,李芜的确不如谷宥那般狡诈,常年高坐神台让她自以为所向披靡,轻而易举就能上钩;事情也比她想得难,李芜的邪术拘在她体内,没多久她就有些吃不消了。
可这也都在她的计谋之内,她揣测这两天李芜根本舍不得离开她的身子,过几日,李芜便想走也走不了了。
毕竟李芜也是人嘛,总不是一直住在她身上操纵邪术,也得分神去吃饭睡觉,她刚好还能趁这功夫歇息一会。她们就对着耗,看谁先崩溃。
闻霄苦笑着,借祝煜的力起身,祝煜发觉她虚弱极了,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上次闻霄变成这般模样还是身怀苦厄的时候,祝煜已经被刺激得过于敏感,难免捉过闻霄的手屏息把起脉来。
别说,这脉跳得还挺有力。
闻霄还道:“忙着收拾行李,困得要死,站都站不稳了。”
“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你……我能瞒你什么?”
祝煜神色陡然冷了下去,一把攥住闻霄故作若无其事飘来飘去的手,“还是说,什么样的事你有必要瞒我。”
闻霄抿了抿唇,无辜道:“没找男宠,走在营里没有乱看,心里眼里都是你。”
“闻霄!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祝煜说完还是分了神,心想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学得越发油嘴滑舌了。
闻霄长舒一口气,为难道:“看来是瞒不过你了。来来来,你瞧这个。”
她牵着祝煜的手,煞有介事地来到榻前,自己晃晃悠悠委身钻到床下。
闻霄还没适应身体里的重负,趴下的时候,浑身骨头都在疼。她闷哼一声,权当是磕到了。
本以为她是找个借口搪塞祝煜,谁知她当真找出了漆木盒子。
闻霄轻轻掀开盒盖,里面用块紫色方巾作垫,一封书信小心保管在里面,上面赫然写了:闻侯亲启。
祝煜道:“这是……”
不肖他说,上面北崇官印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有北崇王室才能有的官印,一般人随随便便是碰不到的。
闻霄道:“看出是什么,就不要说出口。”
祝煜半信半疑地将信开封,仔细读过后大为震惊,“他……他们怎会愿意如此?”
闻霄笑道:“这就要说起北崇王室的陈年往事了。”
北崇是个和其他国不大一样的地方,常年经营渔业,让北崇子民各个善水,同时也在风雨之下造就了刚毅的性子。
渔民们都知道,在大海上,若是遇到风暴,便是东君发怒了。这时候仅靠一个人是活不下来的,整船的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活下来、赚到钱。
“合”在北崇人眼里,比“和”更重要。
闻霄撩开外袍,坐下缜密道:“各国都有那么些秘辛,谁入赘别处去了,谁远嫁他乡了,亦或是谁输了侯位流落他乡。唯有北崇,从未有人流落出去。北崇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埋在滩涂下。这样的国度,君侯的亲堂弟,当真会逃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吗?”
她说得小心翼翼,一时之间祝煜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告诉自己,还是怕隔墙有耳。
闻霄两指夺回信笺,轻轻摇了摇,微微泛黄的信如同扑朔的蝴蝶,“还是说,一切都是障眼法。”
祝煜道:“我更倾向于我们这里这位是假的。”
“这就要看他们到底守不守这寒山了。我不信这厮能按捺的住,不去通风报信。”闻霄说完,勾起小挎包,朝祝煜抛了个媚眼,“我准备启程啦,祝将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