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把脸上的血。
抚摸我脸的东西是伊埃斯,他和我一起摔出来了。我捂着脑袋,花了些时间才适应浑身的疼痛。伊埃斯急的要命,他用自己的围巾给我包扎腿上骇人的伤口。我还记得这是他新换的围巾,连忙伸手拦他。
嗯呢!邦布跳起来,用短小的胳膊拍我的脑袋。我的脑袋本来就痛,他这一下根本没对我造成任何的伤害。伊埃斯强硬的给我包扎了伤口,还拖来了浅羽悠真的箭囊。我扶着墙壁站起来,下意识的喊哲和铃。我喊哲!铃!店长!你们在附近么!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回话,唯有以骸的嘶吼徘徊在半空,我开始干呕。
呕吐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狼狈的蹭了把嘴,心想人怎么会如此倒霉。这个空洞的以太浓度还在增加,这意味着扩张并未停止。我希望哲和铃顺利离开了,可我都掉进来了,他们又如何能逃离?我想到了俩人并不高的以太适性体质和特殊的眼部植入体,急的抱起伊埃斯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不是我要去借用他们的车他们就不会被卷进来。如果不是我要去厄匹斯港他们就不会走这条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两个如果都在的话甚至没办法回去启动HDD。我能找谁帮忙,空洞里没有信号,我谁也联系不到。我要被困在这里了,我要害得哲和铃都被困在这里了。
扑通一声,我跪在了地上。受伤的膝盖在此遭到重创,渗出的血液染湿了伊埃斯的小围巾。我的面部抽搐起来,是因为疼痛亦或者是焦虑。我握着胸口,充满以太粉尘的空气从口腔进入,在我的肺里聚集。空气们互相挤压,侵占着肺部的空间。我要窒息了,每一刻每一秒。任何一刻任何一秒。我吐出空气的时候身体在颤抖,一段接着一段,急促又痛苦。伊埃斯扒着我的大腿,他指着远方,那边有什么?那边会出现什么?我抬不起头,我直不起身子,我无法与我那焦虑的内心和解,我无法振作起来,不会去理智的思考。
我想要谁来救救我。
但是没有人。
这什么也没有,空旷的,嘈杂的。没有阳光,没有微风,没有一个可以救助的,可以带我离开此处的人类。
一切好像回到了起点。
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我大概就是这样的。呆在这个永无止境的空洞里,日复一日,循环往复。我会站立着观察,坐着发呆,躺着思考人生的意义。我会躲避以骸,寻找出口,从裂隙回到起点,躲避以骸,寻找出口,如此,反复。
如此。
反复。
如此.....
反复.....
......
伊埃斯给我掏了个苹果。
只是红彤彤的东西出现在我的眼前,模糊又朦胧。我的一切思绪都在那瞬间停止,视线艰难的聚焦,眼皮颤抖的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苹果上。伊埃斯站在我的面前,他努力挺直腰板,将冰凉的苹果贴近我的鼻尖。我接了过来,手上的灰尘弄脏了果皮。我张着嘴,蠕动着喉咙把声音挤压出来,我说这哪来的?你从哪掏出来的苹果。
嗯呢,嗯呢嗯呢!(是我平常用来装炸弹的地方,在日常的话会放一下零食和水果)似是为了证明这点,伊埃斯把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他从里面拿出了香蕉,橘子,压缩饼干,巧克力,矿泉水,水果硬糖。我越看越觉得震惊,这是什么异次元口袋。伊埃斯执着的指着苹果,他说铃在心情难过的时候就会吃水果,要不就吃糖。
我没事.....我试图狡辩,却被伊埃斯拨了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硬糖的甜味在我的嘴里炸开,把我胡乱的发散的思维黏在了一起。我用舌尖舔食着糖果,心脏忽然归于平静。我意识到了我并非孤身一人,这是最重要的,差别最大的地方。我想伊埃斯说的对,糖果确实可以缓解心情。我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疼痛,抱着膝盖在地上吸气。伊埃斯贴着我,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尝试缓解我精神上的痛苦。我抹了把脸,把额前的头发抚到后脑。我说咱们得去找哲和铃,咱们得去,找他们。
嗯呢!(好!找到他们!)伊埃斯说。
我吐出一口气。
伊埃斯,我擅长空洞探索,你也是,对么。我的额头贴在邦布光滑的屏幕上。伊埃斯不懂我在说什么,他只是赞同,支持,并且愿意提供帮助。我站起身,脚腕发出嘎吱一声闷响,我没理会,再次把浅羽悠真的箭囊挂在身上。伊埃斯坐在我的肩膀上,我提起弓,糖果在我的口腔里滚动了一圈。
至少现在我有目标了,哦不对,我好像一直有目标。我自言自语着,用空闲出来的胳膊贴紧邦布,这是唯一能让我好受的方式了。我顺着被侵蚀的楼房一路向前,被吞噬的十四分街有些狭窄,以太结晶生长的速度快得惊人。我只是翻过了一片围墙,来时的路就被结晶堵住了
哲和铃坚持不了多久的。我望向远方,哪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以太能量多到具象化,宛若紫色的火焰冲破天际。本能的,我害怕那样的东西,害怕那色彩里未知的事物。走过废墟时,我瞧见了同样遇难的市民。他们大都蜷缩起来,躲避着徘徊的以骸。不少人在变化着,逐渐丧失身为人类的理智,能坚持下来的必定天赋异禀。我把怀里的苹果分给了落难的人,希望他们可以坚持到救援队的到来。
再往里走,以太的颜色更加浓艳了,混合着诡异的金黄色花纹攀附在建筑物上。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伊埃斯也是。我们就此停在这里,不敢再继续前进了。
我害怕。我平淡的对伊埃斯说。
嗯呢,嗯呢呢(确实,那里看起来好危险,哲和铃会去到那样的地方么)伊埃斯耷拉着耳朵问。
我觉得不会。我见识少,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么。我说着,有一个人蹭着我的肩膀走了过去。我愣了一下,想要拦住他,告诉他说前面危险。可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好似没有我这个人一样。我的小腿一阵抽痛,直接跪在了地上,就这瞬间的事,他就直挺挺的撞在了冒出来的以太结晶上。
先生!我喊了一句,他回头了。伊埃斯瞪圆眼睛,用耳朵遮住了视觉模块。我眼瞧着他被结晶戳穿,混合着地上的碎石变化成了以骸。
与结晶的结合致使他粘在了地上。他的下腹部和大地融合,身体扭曲旋转,是放在以骸里都诡异的程度。我们逃不掉了。背面是结晶,是以太,面前是诡异程度拉满的以骸。我回身,奔跑两步后把伊埃斯抛了出去。转过脸时生长的结晶已经蔓延到了我的面前。
以骸也跟着过来了,他不止一个核,看起来不够坚硬和锋利。我侧身躲过他的攻击,背部的伤口被拉扯的剧痛。我手边没有武器,唯一能用的是我要还回去的东西。但是没办法,我一把捡起弓,用失去知觉的不受控制的手指摸出一根箭。我对准以骸,却没曾想我根本拉不动这个弓。受够了,真是受够了。我直接侧着把弓甩了出去,然后一箭扎了上去。
哦天。这根箭竟然会自己放电。
我没来得及松手,被连带着电的一阵抽搐。好在这玩意大概是对以骸特攻,电流对人类影响不大。我的心脏跳的厉害,浑身痛苦到再也不能站立。以骸没死,可怜这么厉害的武器无法在我手里发挥出它全部的威力。身后传来声响,我不得不去拉弓,拼尽全力扯开弓弦。我没有手套,纤细的弦勒住了我的手指,我搭上箭,对准以骸,可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了。碰的一声,结晶爆炸了,我猛的转过身,箭射了出去。
伊埃斯吓的蹦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女人,长得眼熟,带着副眼镜,身着制服。她走近我,我能看见她挂着的身份牌。同样的,她来自HSO,名叫月城柳。
是和浅羽悠真一样的格式布局。
月城柳看着我,视线转移到浅羽悠真的弓上。我心头一紧,连忙放下弓箭扑向伊埃斯。月城柳按住耳麦,她语气冰冷,对着耳麦那头的人说发现一名落难市民。有一定战斗能力,适应性强,目测没受到过多以太侵蚀。有着随行邦布一只,是家用功能型老款邦布,我现在带她去撤离地点,汇报完毕。
我和伊埃斯对视。
月城柳深粉色的瞳孔转动到我的脸上,居高临下的,在眼镜的遮挡下有种领导的威严感。她的剃薙刀立在身后,上面闪烁着电光,我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把我切开,像对待那些以骸那样,毫不留情。
果不其然,她开口了。只听着月城柳低声询问,语气严肃。
她问我:那把双刀组成的弓箭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呼吸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