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手即将触及门扉的刹那,堂内传来的谈话声,竟直接将其,牢牢钉死在原地。
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能够活动的地方。
“陛下,您在这儿坐了快一天了,天色将晚,也该回去了。”
是孙著的声音,带着耐心地劝说,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辈。
“不着急,我再待一会儿。”
韩凛语调平常,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坚决。
“放心,误不了明日的早朝。”
“这……”孙著沉吟着,虽知不好再劝。
可对方一整日不吃不喝地枯坐在此,他着实心焦。
“好了,再给我点儿时间……”韩凛的语气中,透出种物是人非的遗憾。
听在秦川耳里,仿佛世间的雨都被揉碎了。
“以前有机会的时候,总没有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一切又都如覆水般再不可收……”
到底在门前站了多久呢?
秦川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后背,从温暖干爽到爬满了凉意。
地上的影子,也逐渐和夜色混在了一起,他还是站在这里。
没有前进、没有后退,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秦川害怕,害怕前番听到的一切,依然只是他的幻象。
门一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更害怕,更害怕韩凛真的在屋里,坐了整整一天。
从白天到黄昏,从黄昏到夜深……
当繁星渐次点缀上夜空,秦川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那扇门。
屋里没有点灯,暗和黑从四周围裹挟上来,将所有一切吞没。
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桌边坐着的那个人。
韩凛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身清水蓝的公子装,衬得他修长清丽,好似水中幻化的仙子。
眉目依旧如画般,典雅风流。
眼神里的光波涛汹涌,充斥着人间千百样的爱恨痴缠,却唯独没有惊讶。
秦川不知道,自己在韩凛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是病容憔悴吗?
还是一如从前?
现下的他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整理好衣衫再进来。
更后悔没能让韩凛看见,自己最好的状态!
不过还好,韩凛看起来还好。
虽然还是那样清瘦,但一双眼睛风采如旧。
依然那么轻松地,就摄走了自己的心魄。
其实,打从秦川进门的第一眼起,韩凛就知道他病了。
而且,恐怕就是在大婚那日得的。
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天,还能让一个终年习武之人犹带病容,想来定是场大病。
不过既然他还能来这里,就足以说明,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
只要继续多几日休息,相信一定可以恢复如常。
但身病好医,心病难治。
韩凛明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却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一个桌边一门前,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谁都没有往前走一步,谁都没有先说一句话。
可千言万语,还是流转在这一室幽暗中,久久不曾消散……
“你病了。”
“嗯,前两日不小心着凉了,不碍事!你……还是这么瘦。”
“我每天都在好好吃饭,只是最近政务太忙了,才没顾得上。”
“是各地使节带来的小麻烦吗?相信你,一定都处理好了。”
“嗯,这是当然!飞骑营……严飞阳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人和马磨合得很快,训练也很顺利,你放心!”
“好,你保重。”
“知道,你也是。”
随着眼神中流淌的语言归于干涸,孙著只觉得,屋里似乎有什么萌动着殷切,也一并归于了沉寂。
韩凛站起身,默默向门外走去。
路过秦川时,两人甚至连目光的交汇都没有。
该说的都已说完,知道彼此安好,已然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