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谁啊?!”
“还能有谁,咱同年班长纪凡潇,兵王呗!”
“那可不,军部的人都说了,全联军综合第一,还是单兵课目。最多年底二等功没跑了!”
“好家伙,都说三等功烂张嘴,二等功卸条腿,一等功丢条命。这四肢健全头脑清醒的,就给安排上了。我看明年就能破格提干,你看人家能扛几颗星?”
“提个p!要我说,在连队混个头头也就这么回事,当牲口使,不准喝酒泡妞,还冒着被亚种咬断脖子的风险,不划算!人家就体验生活来的,玩儿一把文武双全,给首长长脸。两年完事,早晚地去机关里头升做长官喽!”
“啧,你说当兵王得是什么感觉,是不首长都想找他做自个女婿?”
“行了!”一个略显尖刻的嗓音叫了停,“别说这鬼地方连头母猪都没有,就算有,兵王的梦做做也得了,没那劳什子用!”
孙亚东那把嗓子一顿,又吹了声口哨:“嗬,说起来,咱这不也有个兵王么?刚入伍就击毙亚种,多扎眼的人儿,上头指明要的,怎么给落在这儿啦?”
最后那声轻笑显得格外讽刺,午后的日光正值中天,甚嚣尘上,即使遮在树荫里也反射过玻璃,不依不饶追着来刺裴张的眼。
窗内的闲人这会子已经过了话题,刷起网聊约上的新对象和昨晚打的游戏。
在裴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一记直拳正中小灌木的树干,这株可怜的植物一声闷响,便半死不活地栽了下去。临走前以牙还牙,把自己还算锋利的倒刺钩进了他的皮肉,裴张扯下来和板刷一起扔在地上。
裴张不知道自己心里哪来这么多的愤怒,就像他搞不懂这帮整日混吃等死的废物哪来的自觉,全盘继承这身衣服的荣誉与自豪。
他看着脚下灰白洁净到不自然的水泥路,和过道边其余矮树上透亮新绿的叶,空气中飘着洗衣粉和消毒液的气味。
他的同年兵在特战营披挂新式盔甲,精神力特训夺魁,随时准备出征边境绞杀来犯的类人凶兽。
而拔草,捡石头,清洗道路和植被,等待迎接不知何日莅临检查的首长,就是这个月来他的全部训练。
动静终于,也可能早就惊动了二楼的窗内人,裴张仰头对上孙亚东倚着窗嘲弄的眼神,他的嗓音不比那双眼更刻薄。
裴张心中翻腾的情绪这瞬间都被泼凉,硬化成块垒,却愈发坚实。他一言不发地转头走了。
不该是这样的,早在下连分兵的当日他就问过营长,凭什么。凭什么新训营单兵综排第二的成绩,他来守仓库。比炊事班伙夫还清闲的养老岗,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地,偏偏他避之不及。
他记得当时营长美其名曰,优秀的人才不需要过多的训练就可以保持优良成绩,如此分配有利于提升总体战斗力。
他也记得,营长彼时笑地多么轻描淡写:“小伙子,接受分配是服从命令,当初入伍不是答应好好的嘛,无论艰苦边境还是抗击亚种别无二话,仓库还去不了啦?说什么奉献青春,抛头颅洒热血,还没让你干什么呢,就受不住了。”
末了,似乎是怜悯地看他一眼:“部队部队,就是不对喽。都对了还能叫部队吗?”
裴张情愿闯过枪林弹雨去死,也好过在这里,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年轻的冲动有一个好处,比起一味钻牛角尖,纠结求索为什么,他选择妄下定论,给自己一个痛快,然后偏执到死。
就比如现在,他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不是还有一个去特战的吗。
裴张冷静地想,是我不够强。
想到这,他眼神暗下来,从同年兵的口耳相传就知道纪凡潇混的不赖,就算不准发涉密记录和照片,字里行间都透出隐晦的得瑟来。
训练尖子,首长亲信,风头无两。
若是再见,那家伙是会人模狗样地打个招呼,叙话战友情?还是一贯臭屁地,嘲他体能下降了?又亦或是,一脸贵人多忘事的清高样?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裴张就感到难以忍受。他瞟一眼腕表时候还早,便进杂货间披了件沉甸甸的携行具,披挂上头盔肩枪,决定就着午休结束前的空挡,掐表跑个战斗体能。
出门时撞上目睹了全过程的孙亚东挡在门口,玩味地看着他道:“跑得再快有什么用,你知道怎么才能不继续做一个垃圾吗?”
裴张直视他:“从垃圾堆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