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比书信迟一天就到达京城的公仪夫妇的此趟目的十分明确,他们要让二小子“有家有口”。
当公仪林从宫中赶回无名小院时,父母二人已拜访过另外一个公仪大府回到他家中。公仪老夫人仔细走完小院前前后后,以批评和指点的态度不断对无名小院里里外外提出自己的建议,诸如院子虽打理的好但是缺个持家的女人、司子虽看着公子长大终究不能嘘寒问暖、公仪林衣裳虽多但杂而不精身上缺少女人给他搭配衣物的美感、公事虽忙家中却空虚冷寂……处处都在提醒公仪林,这院子少个女主人。
才两天,公仪林耳朵也起茧了,指着忙忙碌碌的冰清玉润四人道:“她们不是女人吗?”
“你这孩子装糊涂,这怎么能相同。袁家的姑娘今年又长一岁,袁老爷今年和旧年来过四趟,我们再不给准信……”
公仪林绝没想到有一天面对必须成婚的压力竟比守卫王宫还大还难,几天下来听得身心疲惫。
公仪夫人来此的第十天,已将公仪林必须回汝丘和袁家姑娘成婚的“战火”烧到另外的公仪府。在家族的宴席上,公仪林已然成了众人谈论的中心,七嘴八舌拿他婚事作话题。
公仪鸾不紧不慢摇着扇子看好戏:“看你还如何拖延,还敢取笑我拖家带口,你也有今天。”
最终是家族的威望、朝中的重臣、年岁上的泰山公仪达开口替他解围:“槐序还年轻,成婚一事不急。汝丘袁氏姑娘这门亲事有没有退掉的可能?”
公仪曲道:“其实他和袁氏姑娘并没有正式定亲,两家在许多年前玩笑过一句。槐序在这里虽有兄长教导,但如今他独自住了出去,我们只是想他早日娶妻身边能有人与他相扶相携,不致我和他母亲牵肠挂肚。”
“既然是玩笑就不必当真,你回汝丘后和袁家说清楚。蒙先帝厚恩,槐序年少就已从东宫左卫率升任至王宫右卫,肩担护卫王宫的大任,就先让他无后顾之忧的磨练几年。”
说到这,公仪林向伯父投去感激的眼神,结果又听他说:“再过二三年弱冠,我来给他选个般配的门楣,不知你们夫妻二人放不放心我的眼光。”
公仪曲朝公仪达感激道:“有兄长亲自挑选,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槐序的事就任凭兄长做主。”
坐在公仪曲身边的公仪夫人面色平静,对此提议没有任何表态,私心还是希望次子像长子那样,挑一位情投意合的姑娘,公仪达行事一向以维护家族地位为前提,他给槐序挑的女子不一定是槐序喜欢的。
公仪林见家族的任意一人都将他的婚事看得无比重要,这一刻才明白陶修不肯与他讨论将来的原因,陶修想的比他长远。
他盯着宴席上每一张族人的脸,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也是第一次发现在朝堂的地位与公仪家族牵连之重,权力越高,责任越大,好像他的一言一行都牵连着家族的每条人命,他很羡慕公仪檀,远在醴县做他的县尹,为百姓做力所能及的事。
从公仪府回到无名小院已是晚上。公仪林洗漱时见窗外月华如水,天地透彻通亮,又是一年的仲秋节,夜间凉意大了些,将圆的月亮高悬天幕,透着淡淡的孤寂,和陶修倚在草庐赏月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他走出屋外坐在绒花树下对月思念,这种相思堵塞在胸,哀婉忧愁,无人可诉,不知此月所照的京口大营中,那人此时又是哪种思绪。
公仪曲夫妇在建康住了半个月,把叮嘱的话不厌其烦说过五遍后准备启程再去醴县看望长子和唯一的孙儿公仪佑。
登上马车要离开前,公仪夫人边替已稳重成熟的儿子重系衣服上的衿带,用缓慢柔和的语气说:“回去后我会跟袁家说明白,你不用担心那边。若你大伯真要为你定亲事,你喜欢就应下,不喜欢就果断的推掉,不要为所谓的家族勉强自己,我儿子从小就无忧无虑,怎能后半辈子反而还不开心。”
公仪林感激母亲的理解,他轻轻抚摸她腕上戴了十几年的佛珠,抿唇笑道:“母亲,替儿子在佛祖前发愿吧,愿我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要有任何磨难。”
马车缓缓启动,他挥手对母亲喊道:“一定把我的礼亲自交到佑儿手中,就说他二叔惦记他,盼着他成人成才。”他在马车消失在岔路口后,心里暗暗自乐:“公仪佑,你二叔要把家族的未来放你身上了,可别怪我胸无大志碌碌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