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林惊了一瞬,讪讪地说:“我以为你睡了。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明日还有取针的大事,早点歇着吧。”
“留下陪我说说话。”他摸索到公仪林的右手拽了上去,顺势坐起来,窗外嘶闹的蝉鸣已静止下,屋内有点燥热,“如果可以,我还想出去走走。”
“老老实实待着吧,那针游走到腹部可不像蚂蟥用火烤烤就自己钻出来。”
“挺记仇。”
两人的声音轻慢温和,相怜相惜的情愫旖旎而出,陶修坐在床上仰望他的轮廓,想象他眼中的神采,“蹲过来点。”
公仪林朝他挪近几寸。
陶修把头抵上公仪林的肩,搂上脖子,一下就松懈了整日绷紧的身体,心思深重地问他:“没想到你这么蠢,我等了你这么久都没发现?”
公仪林愣在他的腿边一动不动,心旌摇曳。陶修的第一次主动令他措手不及、受宠若惊,但此人今日遇到的事情非同一般,思绪肯定比往常烦闷、空虚,提出要求都不能作数,公仪林藏住欣喜,认真回道:“难得今日我有此荣幸,可你身子虚弱,等伤好了再眷顾我,能不能?”他轻拍其背安抚片刻,又加一句:“我也怕。”
“怕什么?”
公仪林笑而不答,把陶修扶躺后也跳上床,两人中间隔有一尺宽的距离,夏日燥热的气流在纱帐内来回穿梭,两人都热得受不了,格外清醒的睁着眼无法入睡。
“你今晚说过两次怕,到底怕什么?”
公仪林手中的扇子慵懒地扇着,闻言,微微侧过身,一双眼在黑暗里晶亮,“萧琢,我连直呼你名都有点胆怯,你说我怕什么?”
陶修嗤笑一声,不冷不热地取笑道:“我以为公仪公子有多大的胆量,原来就这么点本领。”
“康乐,等你伤好后,下一步怎么走?”
“想不想跟我去趟江陵?”
“义不容辞。去了之后如何,你要留下?当年想你死的人已归顺大陈远在郢州,你回去后定会引起梁室大乱,你可能会有很多结局和下场?”
“说说会有什么下场?”
“好的结局就是,岳阳王迎回失散多年的麒麟儿,梁室给你加官封爵,本该有的都会回到你手中,人人皆大欢喜,但这仅是美好的愿景,实在难以成真。”
“下场又会怎样?”
“萧钰会再杀你一次,”公仪林慎重地描述最糟糕的可能性,“梁主也会杀你,尽管你是如假包换的萧琢,他也会杀你。”
“他为何杀我?”
“梁主困于江陵一角,虽还手握荆州重镇,但想翻起大浪已然不可能,他把从你父亲岳阳王手中解下的兵权交到萧钰手中,令其与陈联手共御周国,梁主的目的不言而明,做附庸国的主和对周称臣都一样,不管结局如何,不如宁为玉碎尽力一搏。你的出现会威胁萧钰的性命,梁主宁愿舍弃你这个陌生的侄儿也不能妨碍萧钰的计划。”
“大陈接纳萧钰,岂不是养虎为患?难道大陈也是为了荆州?”陶修用手碰碰公仪林的手臂,公仪林立即展开扇面给他扇风。
“没错,荆州这块肥肉谁不要想,周国一旦名正言顺得到荆州,水师实力大增,大陈岌岌可危。”
陶修没再说话,长久的沉默以致公仪林认为他睡着了,又替他扇了几下风准备睡时,忽听陶修低声说:“我不过是想见见他们,还有我未曾谋面的兄弟。萧梁、世子?于我而言太过遥远。”
“康乐,我跟你去江陵,该有的东西你都要拿回来,即便是个空头身份。”
“嗯,睡吧,养好伤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