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好似越发大了,又急又密,像繁密的细丝垂了下来。
赵榆都快看不清汪家人的身影了。
赵榆问:“情况都这么遭了,他们家不请人帮忙?”
刘三娘将针尖往头上擦了擦,接话道:“倒是有好心的上门帮忙,但只一天就空着肚子回去了,她家这么不会做人,谁还敢再乱发好心,又不是力气没处使。”
雨丝愈加密,隐隐绰绰的黑点也像是消失了一般。
赵榆没再关注汪家人,又和刘三娘聊起别的来。
直到刘家孩子从房里出来嚷着肚子饿,赵榆这才意识到已经近午时了。
不好再继续多待,想着和刘家借个斗笠回去,恰巧这时刘家院门外有人在唤她。
转头一看竟是周老汉。
周老汉披着蓑衣,将另一件递给她,没有多说,只道:“丫头,回去吃饭了。”
*
这场雨下了五日才终于舍得放晴。
一大早周谷就连背带拿的将家里这几天积攒的菇子带去县城换钱,按周婆子的说法,这新鲜又长的好的,能卖到四文一斤,差一些的,两文三文也是有可能。
这些天她和周婆子总共采了约十一二斤,留些自家吃,能卖的也有十斤了。
赵榆希望这些菇子能值钱,至少三十文得有。
出乎意料的是,周谷最后带回来了足足有四十文。
若按四文一斤算,那岂不是那些菇子都属于品相上层?
周谷也很高兴,这是他卖东西最快的一次。
到了县城市集,他这东西才刚摆上没一会儿,就有酒楼的后厨采买一眼相中。
这人原想分大小个算价钱,但属实是这些菇子各个都好,最后除了少数几个歪瓜裂枣的人家不要,剩余的全以四文的高价给收了。
也正因为如此,周谷才能早早回来,否则哪次将家里的东西拿去县城换钱不是得等到天黑才能到家。
周婆子数着这新鲜的四十文,额间沟壑都拉平了不少。
来回数落几遍之后,她从中拿出十二文出来,递给赵榆。
赵榆一愣,没敢接。
周婆子催促:“发什么呆?还不快接着。”
赵榆只能接了过来,不明其意,“……周婶,这是?”
周婆子将剩余的二十八文拿在手上,道:“这是你应得的,将钱收好了便是。”
没人不喜欢钱,赵榆捧着这十二个铜板,心里也很是激动。
穷困潦倒几十日,她手里终于是有钱了。
分到钱赵榆是高兴了,可一旁站着的人心里是止不住的难受。
尤其是周麦。
她连偷周田的钱袋子都做得出来,可想而知她有多想要钱了。
看着这新赚回来的四十文,她本想讨要一些,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将养肤膏给买回来。
可还不等她打完腹稿,就眼睁睁地看着娘将钱分给了赵榆。
周麦又急又气,“为什么要分给她钱?!这四十文全都是我们周家的!”
一直未做声的周老汉这时开口,“榆丫头大早上上山采菇子采换回来的四十文,”他看向周麦,沉声道;“二丫,你得知理,有些话不得说。”
周婆子也跟着冷哼,“她懂什么理?猪脑子烂心肝!讨人嫌的很!”
骂完,她环顾一周,既是对着赵榆,也是说给周家其他人听,“咱们周家一直是三七分,三层自个儿留,七层交公。”
“四十文里分给阿榆十二文,你们有谁指出我算错了?”
“四十文全收我手里,我是巴不得,不过从此后,三七分就要不得了,你们自己兜里的也得全给我交出来。”
一旁方春梅怂恿周青的心思立即散了,三七分要不得,那岂不是说以后但凡赚了钱,她连一个铜板都分不到?
这般想着,虽心里十分不愿意赵榆分钱,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周家就是这老婆子一言堂,若一个不顺心,真将银钱十成十地捏在手里,她以后还怎么藏私房钱!
不同于方春梅等人的心不甘情不愿,赵榆的注意力全在周婆子的那番话上。
周家赚得的银钱惯常三七分……
赵榆捏着手里的十二文,忍着激动地暗暗思量,这是不是说明周婶和周叔拿她当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