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赵杏花的爹是东阳村里做大席的。
十里八村,谁家有红白喜事都找她爹,家里包括她娘在内,还有哥哥姐姐,都能跟着轮大炒勺,她从小跟着看,不用特地学都比她哥和她姐强。
用她爹的话说,天生灵性。
“咳,老三家的,这块牛肉,你看是炒了还是烀上?”野牛肉,怕是不好熟,老的小的咬不动。
梁三嫂才看见,凑近了细看,“这是牛肉啊,我爹都没做过牛肉席面呢。”
这年头谁家杀牛啊,别说没牛,有也照看得小心着呢,啥时候能轮到他们这样的人家吃牛肉啊。
梁五梁六都担心起来,万一做不好,白瞎不是。
梁三嫂切一声,“你们放心,我要是都做不好,你们还指望别人?”好歹她经常看做席面,没做过牛肉,也大体知道这类肉怎么做。
“现在就烀上吧,到晚上吃饭正好烂烂的。我找点材料,葱姜蒜,还有大料,辣椒少来点,有山楂果子没,找点来。”
一通安排下来,把几个人指挥得也是团团转。
儿媳妇做饭这方面不用她操心,油啊,盐的,自己看着使,都是家里人,心里都有数呢。
两边的厨房里热火朝天,东院主要是梁三嫂主厨做菜,西院蒸馒头。
傍晚的时候,饭菜端上桌儿,大人孩子香的哟。
梁老爹夸赞道:“老三家的受累了,这做的赶上席面了。”
梁母也道:“咱们梁家的媳妇各个都好,今晚大家都出力了,老三媳妇尤其出力最多,这菜做的不白瞎材料。”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全都夸地真心实意。
梁三嫂虽然很累,但有公爹这句话也值得了,尤其是家里三十多口人的夸奖,如此高光时刻,让她觉得无比舒畅。
大家自然是先抢牛肉吃。
梁七和小八跟几个大点的侄子一桌,夹一筷子烀烂熟的牛肉,“跟烤的不一样。更烂糊,不塞牙。”
“朱大侠肯定没吃过烀牛肉。”梁小八不忘惦记朱大侠,人家给的牛肉么。
梁七点点头,“她都没口铁锅,整天就是烤肉。”
一家人多数闷头吃,不吱声,这个时候不多吃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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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到一半,外头传来吆喝声:“老梁头在家吗?”
能这么喊的只有他那老亲家,大闺女的老公公,姜家老爷子。
大家伙对视一眼,默契地把各桌上的牛肉悄悄端了下去,连小孩们被低声叮嘱后都没吵闹。
因为不吱声明天还有的吃,吱声了就得被姜爷爷端走。别看他们小,护食这方面,他们也很行的。
梁老爹隔着窗户应了一声,老二去开门迎人。
自己也假意忙活着,就是半天也没见真正地穿鞋下地。
堂屋们打开来,姜老爷子带头先迈进来,后面跟着村长和梁二哥。
“哟,这不巧的,正吃饭呢?”姜老爷子嘴上说得挺不好意思的,眼睛却快速地扫了一遍菜色,“你们家这伙食,都赶上过大年了。”
梁母不客气道:“哪能呢,我们家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噗嗤——”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喷了,连一向稳重的梁大嫂,梁二嫂都扭着头捂嘴。
梁老头起身招呼,“亲家公和大侄子,你们吃了没?没吃坐下吃点?”
村长大侄子脸色都镶黑边了,就因为二弟娶了梁老头的大女儿,他就平白小了一辈儿。谁让他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生老二晚呢。
最主要是他和梁老头都是村里有名的能过日子的人,谁家过得更好都是比着来的,明眼人都知道。就连他接了村长的位置,不少村里人都说是梁老头被抓去打仗了,不然轮不到他。
这事儿让他一直如鲠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后来,对方竟然又长了他一辈儿,就很难忍也得忍。
他刚想说吃过了,他爹就咳咳两声,“那正好,”姜老爷子还扭头跟姜氏道:“大侄女,有酒没?这么好的菜,咱爷几个喝点?”
姜氏没好气道,“没酒,不年不节的,谁家打酒!”虽然是本家,都出了五服不说,这老爷子仗着年岁大,到哪儿都不见外,就不那么招人待见。
话虽如此,妯娌两个还是收拾收拾给他们倒腾出一个小炕桌来,让他们几个单独一桌吃。
姜老爷子吃得美滋滋,他们姜家过年也没吃这么好。
肚子里有了货,姜老爷子才说:“今儿个我听说你家老二,老三哥几个牵了几头野牛回来。”
什么听说啊,就是眼巴巴盯着他家吧。梁家几个小兄弟挤眼睛、拐胳膊的,赶紧吃饱了下桌去。
梁老爹不慌不忙地啃着脊骨,嗯,老三媳妇这炖的肉烂糊还入味:“这么大的雨,连我都没看清,谁眼神儿那么好使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