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神色放松地坐在花园一角。
雕花椅侧边有棵种了数年、高大的银杏。
枝杈众多,树叶在风中翻飞。
阮沁脚步停在原地,手垂在腿边,手里黑色的小方包时不时轻撞大腿。
第六感告诉她此时空气有些异样,但她本人并没有感受到。
她只觉得儿子笑得像个傻子。
阮沁静静地盯了一会儿,直到去侧门搬运食材的佣人路过与她打招呼。
佣人没有压低音量,不远不近传到宁沛之和郁钦耳中。
宁沛之迅速坐直身体,几乎在看清对面人的同时,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郁钦的母亲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在那站多久了,为什么没有说话?
宁沛之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回放着方才的一切,尽力调整面部表情。
至少此刻,他还没做好面对郁钦父母的准备。
与宁沛之瞬间的慌乱不同,郁钦站起身,宽阔的肩背挺直。
他语气自然,不咸不淡吐出一句:“妈。”
阮沁点头,收回微扬的眸子,涂了裸色口红的唇部一张一合:“小钦,宁先生。”
阮沁言谈举止一如往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宁沛之眸中忽闪而过的情绪。
郁钦点头,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刚好挡住阮沁的视线。
“妈,您怎么突然来了?留下吃个午饭?”
“不必,我找你奶奶有点事,”阮沁抬手拂去吹到眼前的一缕发丝,“公司很忙,年后研发中心扩建,芯片也会迎来相关改革,最近回家看老太太的时间也会减少,你记得多回来。”
郁钦应了一声,假装没有察觉阮沁话里话外的意图。
阮沁余光瞥了一眼,往屋里走。
前段时间儿子对芯片如此关心,给了他们夫妻俩一种儿子要去自家公司发展的错觉。
结果没多久又跑回妖警司去了,她只能偶尔旁敲侧击。
随着阮沁进入房间,宁沛之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郁钦。
……
饭后宁沛之坐在沙发处休息,正打算告辞时,手拿枸杞保温杯的王大夫宽大的衣摆晃动,在他身边坐下。
“小友?”王大夫捋胡须喊道。
宁沛之偏头,不自觉抿唇,手揣在口袋里,握紧了那串珠子。
王大夫慢腾腾道:“早上开的方子已经熬好喊人送去了,一会儿若是没有要事,回家便喝上一副,切记今晚万万不可再……”
宁沛之腾地一下站起,如同触电般语速极快:“知道了,多谢王大夫,我先回家了。”
恰好拿着两块蛋糕出来的郁钦:“??”
他看了眼王大夫,又望向宁沛之匆匆的步伐,招手让佣人帮忙打包蛋糕。
郁钦提着两块蛋糕走到越野车前,宁沛之正捂着脸趴在方向盘上。
他清了清嗓子,默默上车。
“吃蛋糕吗?”
“不吃。”
“那回家再吃,刚好喝了药吃口甜的。”
“……”
两人回到家,满满一大袋煎好并密封分装的中药已在门口等待多时。
郁钦俯下身,扒开黄色的牛皮纸袋,一股浓厚的中药材味道扑面而来。
“瑞锦中药房……包装挺古色古香,还送个香囊。”
巨大的牛皮纸袋上印着药房名字,边上打孔,串了个香囊。
宁沛之按下门把手,示意郁钦把中药拿进屋。
郁钦抱着袋子去厨房,剪开一袋中药倒进杯中:“热的。”
玻璃杯中的液体随着走动轻微晃动,深褐色的药液偶尔挂壁,细碎的中草药残渣仿佛砂砾,沉在杯底。
郁钦指腹试探杯壁温度,递给宁沛之。
喝药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宁沛之莫名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他凝视杯中的液体,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随着液体顺喉咙缓缓而下,宁沛之五官拧了一下。
郁钦早在他接过杯子时便已拿出蛋糕。
见对方拿开杯子,眼疾手快往人嘴里舀了口奶油。
香甜夹杂着草莓酱的奶油瞬间融化在口腔,轻飘飘的口感像云朵。
宁沛之抬手接过:“我自己吃。”
郁钦:“苦吗?”
宁沛之忽然嘴硬:“一般。”
“哦。”郁钦若有所思,趁对方不注意忽然凑近,“我尝尝。”
宁沛之猝不及防撞上郁钦柔软的嘴唇。
对方丝毫不顾及他嘴里残留的苦涩,舌尖撬开牙关,微湿的唇齿交缠声溢出在安静的客厅。
……
郁钦将勺子递给宁沛之,自己拆了另一块。
两人躺在沙发上,唇部的红肿尚未褪去。
超大屏电视放了支恐怖片,不过没有一个人在专心观看。
宁沛之嘴里叼着勺子,正在回复郑家伟的消息。
上周郑家伟出差,聚餐的事一拖再拖。
十分钟前,他拉了个群,询问大家这周的时间安排,得知陈望出了车祸。
【郑家伟:@陈望,怎么也不说一声,明天我去你家看看你,腿伤一定要好好养。】
陈望没答应。
但第二天郑家伟还是来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问的地址。
一如既往是陈望的母亲开门,听说是儿子的大学同学,陈母赶忙招呼人进门。
洗净水果放在桌上,每一样都往郑家伟手里塞。
卫生间门开了,陈望摇着轮椅出来。
见郑家伟坐在桌前,他嘴角淡淡笑意:“都说了没必要,怎么还是来了。”
二人多年未见,即便前段时间恢复联系也只停留在微信上,此刻看着对方的脸,双方皆有几分陌生。
当年在寝室,他们的家庭情况半斤八两。
郑家伟更差一点,毕竟陈母只是体弱,没有生病。
郑家伟起身,走到轮椅旁:“知道了哪有不来的道理,腿恢复得怎么样?”
陈望眼神轻轻扫过他的,短暂停留在郑家伟身上:“挺好的,没有大事。”
“我还给你带了点补钙的东西。”
“太客气了。”
陈望嘴上同郑家伟聊天,眼神却带着一分疏远。
郑家伟好歹也在公司混了多年,早养成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
将近六年没联系,陈望对他热情才奇怪。
郑家伟莫名想到陈望大一,似乎也是这样,比他还要内向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