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脚步声咚咚踩在地板上,似乎是去看日晷了:“离莫娘给咱们的时刻还差一刻钟。”
“好,再等一会,就叫兄弟们挨个儿下地道。”
此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马文才肩膀上,他悚然一惊,反手就是一刀,那人早有防备,巧妙地避开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马文才看清了那张脸。
凤目挺鼻,笑意浅浅。
是祝英回。
他听得过于专心,再加上大家都刻意放轻脚步,才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祝英回扭头示意回去的路,马文才倏然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一行人立刻往回走,这条暗道中岔路并不多,但每逢岔路口都要更宽阔一些。
两条岔路,两人带队一人守住一条,马文才低声叮嘱:“一定要快,否则叫客栈里的人发现了,咱们便会被左右夹击。”
这里的暗道狭小,除去岔路口的位置,最多也只能容下两人同时行走,就算真的被左右夹击,奋勇还击说不得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可若是在开阔的房里,众人一拥而上,七个人还真就可能被人海战术淹没。
他们屏息敛气,等着脚步声响起。
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数不算多,也就十五六人的样子。
他们打着火把,明亮的灯光把前路照的一清二楚,也照明白了他们的脸,为首的那人长了一张国字脸,竟然有些正气的模样。
他们在岔路口毫不迟疑地选择了马文才那一条路,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照出一张冷静之极的容颜。
那小队长悚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柄短刀抹喉,他喉咙里漏出咯咯两声气音,便被一脚踹倒了。
马文才踏着他的尸体回手一刀杀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血液溅在他脸上,带出了一丝残酷的美感。
前面的人尸体倒下了,火把也掉落在地上熄灭了,这时不知谁吼了一句:“前面有埋伏!后退!”
有的人往回跑,祝英台在马文才身后瞧得清楚,从缝隙里拉弓搭箭,一箭便要了他的命。
其余人更加骇然,纷纷往另一条通道里涌了进去,却倏然被一剑穿成了糖葫芦。
祝英回顺势将剑拔出来,最前面那两人软软倒地,她踩在血泊里,剑剑连出,点在了躲闪不及的人胸口。
梁山伯站在她背后,看见如此多的死人,呼吸重了一瞬,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拎着武器补刀。
为免有人生理构造异于常人,他补刀都是冲着脑门去,一扎下去红红白白的东西溅了一地。
梁山伯抬起眼,温润的眼睛带了些微的惶然,却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陶隐士都反倒是最镇定的人,还有心思为祝英台指路:“那那那,那有一个跑了!”
“射他头!好,中了,那里那里,还有一个!中了!干得漂亮!”
王述已经吐了一地了,被马文才嫌弃地踢到了最后面,由着他吐。
不过片刻功夫,地道中就没有站着的土匪了,血腥味和呕吐物混杂起来的味道冲击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看着还在吐的王述,马文才拧了拧眉,忍着不适上前下狠手按了他的穴道。
王述吃痛地叫了一声,却奇迹般的没什么想吐的欲望了。
荀巨伯撸起袖子,蹲下来一个个地搜这些人的身,半晌,他站起来摇摇头:“没有,他们身上没有可用作信物的东西。”
“看来这个山寨的规模不仅不算大,管理也很松散。”
对牌、木令,这些东西不仅是摆着好看的,它们有非常切实的作用——方便传令、防止他人冒充和减少伪令。
譬如上千人的大寨子分了三等令,便可使视令牌的等级行事,若是拿着最低一等的令要去提大量物资。
不用想,那就是假的。
若是要紧急撤退,小兵直接拿着最高等级的令牌前去就能把一队的人带走。
方便行动,防止“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真有事儿,头领调不走人的情况。
至于上万人、上十万人的军队,那就有一套更加严密的传令系统。
什么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个寨子是人口不到一百,头领没有五个,随便呼喝一声就都听得见的情况。
马文才打头,祝英回殿后,一行人谨慎地从活板门上了山寨。
一出活板门,就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透过窗纱一瞧,这个寨子破破烂烂的,养着两三匹马,寨子里的人各个黑瘦。
梁山伯念叨了一句:“都是被逼来当土匪的。”
一行人各个沉默,只马文才道:“他们将人肉做牛肉卖,想来已经尝过了人肉的滋味。”
他指了指不远处半开门的人肉作坊,赤裸裸的人大腿、头颅、大得绝对不是鸡杂的内脏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在外面。
看起来有种不合时宜的平静:“这些人已经习惯吃人,不能留。”
对于习惯吃人的人,他身边的人在他眼中,到底是同伴,还是储备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