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神色露出厌恶来:“就算你姓谢,我也愿意看到你为相。”
祝英回这下是真忍不住了,她笑了起来,姣好的面庞更加动人:“放心,我不姓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祝英回。”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恋人的手:“不需要你牺牲那么大。”
“只是,人都有些秘密——”
马文才松了口气:“只要你不姓谢,哪怕你不是人,是山中精怪,是地狱鬼魂,我都欢喜看到你与我并立朝堂。”
“山中精怪……地狱鬼魂……”祝英回挑眉“你是这么想我的?”
马文才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将自己辗转反侧梦中所思讲了出来,长睫颤了颤,垂眼不敢看她:“我……”
祝英回靠近了一些:“觉得我蛊惑人心?”
“还是……”
害怕她将午夜梦回之时的情迷意乱猜出来,马文才慌乱之下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祝英回不说话了,那双凤眼却含情带笑,比一千句话都勾引人心。
明明没喝酒,两人却都有些微醺了。
深更半夜,兴奋到睡不着觉的祝英台终于听到了吱呀一声,看着携带满身风露的姐姐出现在门口。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如何?”
祝英回扬了扬眉,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还没睡?”
祝英台蹦了起来:“我怎么睡得着!我亲哥哥与人谈情说爱欸!”
“这还是我身边第一次有互相恋慕的有情人呢!”
“秦京生那骗子不算!”
祝英回转了转茶杯,看着上面的花纹,慢慢道:“公子多情,又岂能不应?”
只要不姓谢,就都无妨。
不得不说,这个承诺让祝英回心中隐忧散去了一些。
但又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咏絮之才,谢道韫。
谢道韫是谢安的侄女,才名远扬,血性十足。
王凝之深信五斗米教,以至于当孙恩攻会稽之时不设兵备反请鬼兵,谢道韫带领侍女抽刀抵抗,手杀数人之后被俘。
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马文才厌恶谢家人,不巧的是,祝英回已经将谢道韫归入未来计划之中。
不过,谢安希望这个侄女能与王家联姻,这是矛盾。
是谢道韫与叔父谢安之间的矛盾。
既然有矛盾,那就有回转说和的余地,祝英回将自己的思绪一一道出,淡淡说:“就看谢道韫是更在乎谢家,愿意舍身下嫁。”
“还是更想要不由他人掌控的自由,忤逆谢安了。”
忤逆了谢安,还算什么谢家人。
“她会与我们同行的。”祝英台非常笃定,神色之间有所回忆“就像我一样。”
任何得以受教育的女子,都不会甘心为另一个男人做嫁衣。
谢道韫与王清然不同,她有更加强烈的反抗意识,就算时代叫她被蒙了眼睛,无从反抗父权与夫权,她也要在史书上留下王凝之为谢道韫鄙薄的一笔。
王清然依赖于王家的权势,这让她可以更加轻松地往上爬,但始终摆脱不了他人的阴影,因而她随时可能反水。
但谢道韫若是被说服,那便是宁死不屈的忠实盟友。
祝英台披上衣服坐在了书桌前,略一思考,便提笔落下开头:“谢氏娘子道韫亲启……”
待到将此信写完,祝英台道:“信很难传进谢氏中,不若令王姑娘代为传递。”
祝英回摇头:“王清然与谢道韫并非一类人,她们应当分开来联系。”
“倒不如令人为谢道韫解签。”
“桓温势大,王谢联姻迫在眉睫,她心中烦闷,出门踏青也是有的。”
谢道韫是典型的不信神佛之人,最有可能消解烦闷的办法便是出门踏青,与闺中好友饮酒行宴。
纵情于山水之中,自然也有山水之人以信相投。
祝英台坐在桌边,啧了一声:“哥哥,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情。”
“连谢道韫不信神佛你都知道。”
祝英回眉头一抽,抬手给了妹妹一个爆栗:“她若是信神佛,信五斗米教,又或者是信前世今生,咱们还联系她做什么?”
不是说在乱世之中找个心灵寄托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但是她们所行之事,需要的是坚定且不信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