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

其实夏天全都听到了。

他听到万晓星说她即将消失，听她请叶卓帮忙事后转交送给众人的告别信，听她说……希望叶卓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但夏天不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万晓星却不肯告诉他们？大家难道不是朋友吗？有事情为什么不能一起想办法？

就算…就算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但至少不要这样一声不响就独自离开啊……

夏天看着教室前排万晓星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不会擅自把晓星的秘密说出去，但可以说服她！

没错！这样她就会自己告诉大家了！

做了决定后，一放学夏天立马拿起书包冲到万晓星面前：“我们一起回家吧。”

万晓星一愣，歉意道：“抱歉夏天，我有约了，你和夏美先走吧。”

“…有约？”夏天犹豫了片刻，迅速摇晃脑袋清空思绪，固执道，“不行，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必须现在？”

“必须现在！”

“……”

万晓星看了他一会儿，歪了歪脑袋：“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夏天：“……？”

……

夏天没想到万晓星要去的地方是电玩城，更没想到跟她有约的人是灸舞盟主。

看着夏天瞬间露出‘天塌了老哥完蛋了’的表情，万晓星露出死鱼眼。

“打住，不要乱想，我们是有正经事要谈。”

闻言，夏天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因为这两个人一进电玩城就疯玩了起来，甚至把他都丢在了一边。

“不是说有正经事要谈吗？你们根本是来约会的吧！”夏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万晓星无辜地眨眨眼睛，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夏天你是乖宝宝，没来过电玩城，所以放不开是不是？”

“小时候老爸带我来过……不是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啦！”夏天崩溃。

万晓星表情一肃：“对我来说，‘玩’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夏天怔住了。

灸舞靠在娃娃机上抛着游戏币，瞥了夏天一眼：“好啦，你别逗他了，听听看他想说什么吧。”

—

三人改了位置，从电玩城换到了咖啡店。

等饮料上来后，灸舞细心地布下隔绝声音的异能磁场，然后才开口：“你跟夏天说过了吗？”

万晓星摇摇头：“可能是我告诉叶卓时被他偷听到了吧。”

夏天的脸迅速涨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啦，听到了也没办法。”万晓星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的。”

“……”夏天抿了抿唇，“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有意义吗？”万晓星表情恹恹地用吸管搅着饮料，“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夏天瞪大眼睛：“就算改变不了什么，也总好过什么都不说吧？！”

万晓星停下动作，看向夏天认真道：“夏天，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我不希望自己最后的时间，身边的人都在为我的离开感到悲伤。”

“我希望大家都快乐。”

“可是这一点都不公平啊……”夏天眼眶红了，“还有老哥，你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你就当我自私吧。”万晓星垂下眼眸，手指摩挲着果汁杯壁，“我不想说再见。”

就算说了再见，也没办法再相见。不如当做她只是暂时性离开，出了趟远门。

至少……让分别显得没有那么难受。

“夏天，你会帮我的对吧？”

“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夏宇。”

“……”夏天沉默了。

他能理解万晓星的意思，虽然心中难过，但他不想让好朋友为难，况且这是她选择离开的方式。

“我答应你……”夏天说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在你走之前，一定要亲口告诉大家真相，不要让大家蒙在鼓里。”

“如果换做是我，有一天寒突然离开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那我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不止是对离别的难过，还有自责和遗憾。”

这次换万晓星怔住了。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最后点点头：“我答应你。”

得到承诺后，夏天稍稍放了一点心。

目送他离开后，灸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骗子。”

万晓星回头看他。

“嘴上答应，你不也还是没告诉夏天所有真相。”他说道，“你本来不会那么快消失的，是因为你决定帮助他渡过成为终极铁克人的难关，所以才会不剩多少时间。”

“现在他都这样了，告诉他那还得了，他肯定不愿意啊。”万晓星嘬了一口果汁，“反正我一定会消失，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再帮大家做最后一件事。”

灸舞深深地看着万晓星：“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挺冷酷的。”

“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你好像总能把自己抽离出人世间，摒弃一切私欲，从绝对理性的角度衡量利弊，连自己的死都不想浪费。”

灸舞的语气说不上好，内容也很锐利，毕竟他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从大局的角度考虑，万晓星做得没错，更何况她帮助的不止是夏天，还有他师傅神行者。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愤怒，越是无力。

“是，我是铁时空的盟主，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阻止你做这一切，可是作为…作为关心你、在乎你的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残忍了吗？”

“……”

万晓星用奇异的眼神看着灸舞，等到他情绪平复下来一些才开口：“灸舞，你觉得……宇宙是什么？”

“我们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世界，可世界又是什么？”

“除了十二时空、恒星行星这些概念以外，对你来说，真正守护的是什么？”

灸舞愣了片刻，下意识思索起来，半晌，开口道：“……人类的文明吧。”

万晓星眯起眼睛笑道：“可我不是哦～”

“我的世界很小。”

“落在身上的阳光、穿过指间的风、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一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家，还有生活在一起的人，这些所有的…微不足道的细节，才构成了我的世界。”

她轻笑：“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甚至不在乎陌生人。”

“从始至终，我想要拯救、想要守护的世界，都是你们。”

所以她才会帮助夏天，才会介入夏家人的命运。

才会明知道使用天理权柄的后果，却还是甘愿和命运下一盘看不到胜负的赌棋，做一些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意义的尝试……

“其实我不怕死，我只是舍不得。”

就像当初她也舍不得离开父母一样，她怕父母难过。

“我不愿意说出一切，不愿意告别。我希望在最后还能看到大家真心实意的笑脸，而不是…为了让我放心，强颜欢笑。”

“所以灸舞，放松一点，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也不要逞强。”

“好好活下去，和大家一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这是我守护世界唯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