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月想,那一刻的自己又在想什么呢。
大概就是一瞬间的,直觉和本能压倒了“判断”,又或许是他从内核上就是拒绝不了乔亦——就像如果乔亦今晚一定要逼着他给一个回答,那应时月觉得自己也不会说出什么“不行”之类的话。
但乔亦不会这么做。如果这么做,那乔亦就不是乔亦了。
他一定会给自己很多时间思考,就像是中学生时代,这人会耐心等待自己反复思考对他来说毫无难度的题,然后再给自己讲下一道。
而如今,“恋爱”这道题正摆在应时月面前。
应时月站在它面前,迟迟不肯下笔,大概是觉得自己根本不理解“恋爱”这件事本身,因此也说不准什么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怎么更像渣男发言了,他又想。
但……说来惭愧又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这个词的认知,确实大多数都来自于Link这个大环境——甚至说,大多数都来自“时亦”这个cp本身。
无论对谁来说,从社会观念还没有定型的时候起,就在这里和好朋友组一个大势cp,每周在台上定时被粉丝起哄,所有人都指着你们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高喊“他好爱他”,恍惚之中,无论内心的想法如何,都会很容易说服自己、又或者被那些层层叠叠的声音说服。
应时月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习着“恋爱”的第一课。
在链团成长起来的成员们,倒是都不会觉得和同性谈恋爱是什么奇怪的事,尤其是他们这种家里没长辈进行青春期教育的;但同样,他们也会更容易被那些来自粉圈的、来自看热闹的观众的声音晃到看不清本心。
应时月深知如此。
这些本就是养成系的一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它最有魅力、最特别、也最容易与“积极向上”“健康成长”背道而驰的一部分。被养成的不仅仅是舞台,更是每一个人的人格本身。
他们在这里被观察、被塑造,镜头和无数道有形无形的目光,教给他们与普通人不同的爱与恨的认知。
应时月也无法说,这种塑造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多数情况下,他只想着,只要还算将他塑造成一个遵纪守法的正常人,那好与坏都不那么重要,无论好与坏,他都是“应时月”,都是自己。
毕竟,无论是Link还是“时亦”,又或者是乔亦这个人本身,都本就是他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他无法剥离也不想剥离的、如今“应时月”这个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在此时此刻的场景下,应时月依旧会担心,会害怕,会想那些他在这个环境里、在聚光灯之下、靠着所学习的观念体会到的“喜欢”,是不是乔亦真正想到得到回应的那种喜欢。
况且,乔亦还脱离这样的环境长达四年。四年之后,在这种他们从未真正探讨过的事上,应时月少有的、不太敢确定地说“了解”两个字。
“我思考了一下,”应时月于是说,“我想……”
——我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也喜欢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我们是最理解彼此的人,也会永远是最理解彼此的人……至于那些被很多人当做“恋爱”评判标准的亲密行为,刚刚验证了亲吻会很快乐,更进一步的……我说不准会感觉如何,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那些粉丝的小作文和同人文于是告诉我,这样的想法就是“喜欢”的雏形。但我总不太能彻底理解,也总有些分不清,分不清这些是基于我们的友情和这么多年“大势cp”而产生的、出于本能的占有欲和链接感,还是某种“想和你谈恋爱”的情绪。
我当然也可以说“我喜欢你”,但我好像无法在此刻肯定地宣告,这是与你相同的、对等的情感。我不能接受自己给出一个不够负责任的、太匆忙的回答,最后又发现我放不上相同重量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