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李阅川顺着刘芬的视线果然看到了赤脚站在门口的李阅霞。
他赶紧跑过去捂住妹妹的耳朵,推着小姑娘往卧室走。
也不知李阅霞哪里来的劲儿,竟然拧着身子挣脱开又跑回客厅,“爸,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不是我妈生的?”
小姑娘声线颤得几乎听不准字音,虚虚地往棚顶飘,而后又七零八落地散在狼藉一片的水泥地上。
瞒了10年的难堪事被摊开后,刘芬彻底不顾脸面,五官扭曲变形指着李铁峰大骂:“你是他跟婊子生的!!!”
李阅川不想当着李阅霞的面继续这个话题,直接打横抱起浑身僵硬的妹妹先扔回屋,然后把还在互相谩骂的爹妈一人一间卧室分开。
李家的房屋格局简单到无须图纸,最前面是长走廊,中间一字型排开几个房间,后面是厨房和卫生间。
李铁峰和刘芬的卧室在最东面,火炕跟灶台连着。中间是大客厅,西面是四个孩子的屋,只不过现在大哥和大姐的屋子常年空着。
李阅川站在外侧的走廊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往哪走,是再问问他妈小霞的身世,还是赶紧去安慰下李阅霞这个年幼的当事人。
正迷茫时,小霞红着一双眼,举着他的手机从卧室里走出来,伸手示意手机在响。
李阅川眉头一松,好像硬得跟石头似的脑神经突然撞在棉花糖上一样,上下唇紧抿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他正在等待的人,而是“朴茉莉”。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很应景地变为“00:00”,李阅川不愿接这个电话。
当地有守岁的习俗,除极特殊情况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要守过零点,连“睡着了”这个理由都用不了。
两秒后,电话被李阅川按断,然后他拥着妹妹走回自己的卧室。
“小霞,你怎么想的?”,李阅方还在睡,李阅川用气音问被身世问题冲击得目光呆滞的妹妹。
李阅霞神情呆呆的,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些诡异,丢了魂儿一样反问:“二哥,你相信刚才爸妈说的话吗?”
说实话,李阅川信。虽然距离事发刚过去几分钟,但李阅川确实信。
因为一旦“李阅霞不是刘芬亲生的”这件事成立,很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比如他妈不喜欢小霞,比如大姐也不喜欢小霞。
在他的记忆中,小霞是他妈在深圳生的,当时村子里很多人在深圳打工,李铁峰和刘芬也去了,第三年过年的时候抱回来一个小婴儿,说是刘芬在深圳生的女儿。
当时村子里这种情况很常见,所以谁都没怀疑,现在看来那年已经18岁的李阅敏是知情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告诉12岁的他。
但是李阅川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妹妹他相信这件事,小姑娘啜泣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哥,我不是你亲妹妹了,你还喜欢我吗?”
这次的问题比上一个更戳李阅川的心窝子,他一把揽过妹妹瘦弱的肩膀,郑重说:“小霞,无论你跟二哥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我亲妹妹,更可况即使是真的,咱俩同父异母,也算亲的。”
这个理由勉强能够说服李阅霞,她本来就是小孩子,巨大情绪波动后有些撑不住,昏昏沉沉靠坐在床头。
李阅川把她塞进被窝,照着脑门亲了一口,轻声说:“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然后李阅霞就真的睡过去了,徒留李阅川躺在李阅方的另一侧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按照规矩男丁要去给长辈磕头,除了李阅方这种身体条件不允许的,否则上至90,下至3岁,只要长辈还在都要早早起来准备。
李阅川熬了一宿,眼眶胀呼呼的疼,冷水洗了把脸才暂时清亮点。
本以为刘芬不会起床煮饺子了,但路过厨房还是探头往里扫了一眼,发现刘芬系着围裙在拌凉菜,灶膛上的大铁锅溜边儿冒着热气。
昨晚之前,李阅川对亲妈一直有怨气,不是因为别的,纯是因为小霞。
他真的不理解怎么能对亲生的闺女如此苛责,连最基本的爱护都没有。
可一旦知道小霞根本不是刘芬亲生的,更有甚者是李铁峰在外面搞破鞋来的,李阅川觉得也确实说不出刘芬什么。
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妻子婚内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并且带回了家,自己也是容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