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止言替沈欺受了百里族歉意,但百里仙主使尽浑身解数,他仍然婉拒了忘忧都的重礼。
于是百里仙主更为内疚,再度领着族人,一个个地赔了不是。又立下云澜府有需、忘忧都能者必应的承诺,方才作罢。
一出误解好歹是收了场,九天揽月台的仙人散了大半,百里族临行前,一并把离煜、九十九晓仙带走了——前者拉回去闭门说教;后者作为难能一见的长辈,请回族中尽心侍奉。
再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沈欺叫上蔚止言,意图走人。
“蔚然君。”
不屈不挠的还是忘忧都方寸使,他居然一直守在这没动:“云澜府此君身份成疑,不在仙籍之列。小仙斗胆,请蔚然君同往天庭,尽快交予方寸天查明才好。”
沈欺笑出了声,几乎是钦佩他的执着了。
蔚止言回道:“……我觉得不必。”
他在歆州面对姜曜,都未遇到这样少有话可说的时刻。
同是方寸使,蔚止言甚至开始怀念姜曜的正经了。姜曜正经归正经,至少经受过夙饶的摧折,需要变通的时节不是拘泥之人。
而忘忧都这位方寸使,固执的地步远超常人:“小仙也是为仙界安宁着想,听来不近人情,可来路不明之人流连仙界,万一牵涉魔族,该作何境况?蔚然君三思啊!”
“魔族?”
从天而降一个神仙,俊采英姿,焕发熠熠神貌,随身长剑光华璀璨,与之交相辉映。
万千仙道尽在骨,谁人观之,便知应是天上仙。
偏偏自从他张嘴的刹那,就将这一切糟蹋了个粉碎:“谁说这地方有魔?在哪呢,不是正好让我看看?”
沈欺一眼认出了他来,仙界史课堂上必划出的重点,鹿柴坡小桃子除了衔云公子之外提到过最多次的仙,夙饶。
方寸使不免诧异,夙饶上仙镇守仙界边关,若非督办魔族相关的要务,往常一面实属罕见。
单论应对魔族,仙界确实找不出比夙饶更具说服力的人选。方寸使骤逢仙助,快速地道出前情,向夙饶禀告沈欺所在:“仙上,便是他。”
不料,夙饶先看到了旁边的蔚止言,吃惊道:“你怎么在这?”
蔚止言见怪不怪:“陪同一人而来。”
方寸使些许迷惘。
不是为了纠查异族吗?夙饶上仙缘何聊了起来???
夙饶亦是奇怪。
陪人?蔚止言??他最近善心大发改做老好神仙了???
“是你们云澜府的人?”夙饶问道。
“嗯,”蔚止言为他介绍,“云澜府沈欺。”
依蔚止言的口吻,和夙饶结识不浅,沈欺心想。就听蔚止言对他说道,“这是夙饶,我与他师承同门,他排行为首,是属师兄之辈。”
这倒是出人意表。
有夙饶在前作比,蔚止言落到不应谷那年的本领……可不像出自同门。
沈欺面上不显,朝夙饶微一颔首。
夙饶想蔚止言今天来的是哪一出,怎么还给他引见起云澜府弟子了。
眼睛落到沈欺身上,夙饶登时震惊了。
佩剑风雅颂盛放银光,夙饶摁住剑,表情却没收住,从头到脚把沈欺端详了一遍。
根本就不是魔族啊,但是这个、这是……
蔚止言给他递了个眼神。
即将出口的话被夙饶憋了回去。
好在夙饶还没完全忘记晾在角落的方寸使,道:“你放心,他不是魔。”
未免对方不信,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要是认错了,你们大可以去天庭写我的诉状,叫人把我打一顿也行。”
“……”
夙饶上仙一句话噎死一半天庭仙官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方寸使初次领教便终生难忘,艰难地挤出笑容,“就算不是魔物,不入仙籍之流跻身仙界……”
“啊?这问题很大吗?”
夙饶:“听说这事已经报备给方寸天了,那还不简单?”
“不是仙籍,入仙籍就好了啊。不就是成个仙、再录个名籍的事,”夙饶反问道,“这很难吗?”
方寸使:“……”
“成个仙”,您说难是不难呢。
一想他是夙饶,当真是不难呢。
难怪前辈们说道,和夙饶上仙争辩还能全身而退的仙官,天庭至今未见。
方寸使深刻地感同身受,做出今日最正确的决定:及早放弃,告辞回天上复命。
以方寸使为始,方寸司各仙官铩羽而归。
九天揽月台一下子空空荡荡,夙饶逮住空当,立刻把蔚止言叫到一边去。
事先特地征求了沈欺意见:“沈欺,我有几个事和他说,你在这先等一会儿,行吗?”
“你不在场可能说得快一些。”夙饶大大方方说出理由,道,“也不是什么私事,你想听就听吧。”
直来直往到他这个份上的,莫说仙界,六界也少有。
沈欺不以为意:“我知道了,请便。”
蔚止言方才跟随夙饶,去到对面空旷处。
足下云气尚未落地,夙饶急不可耐道:“你那个梦中人还真的找到了?不是编的吗!”
蔚止言那梦中人,说的什么又白又青的,他们师门还以为是照着翡翠白菜的样子编出来的呢!
群仙试之时,上官留意初见沈欺真容,和夙饶共享了这个讯息。但,上官留意说得再夸张,也不如夙饶亲眼见到来得震惊。
蔚止言弯唇深笑:“是真的。”
夙饶第一回见蔚止言露出这种笑,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不防瞥到沈欺招出一张银弓。
那张弓……?!!
这会儿夙饶真的惊呆了。
“你当初去找陨星石,不就是为了补那把弓?那个本来是沈欺的?”
蔚止言不语,笑了一笑。
就是承认了呗。夙饶由衷惊叹道:“……你可真行。”
多年前,蔚止言一道悟境屡勘不破,听从师长提议,去到凡间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