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油绿树冠里藏着很多精力旺盛的小雀,啁啾不休。
慕晚的车停在保守的住宅区,如掉进鹅卵石群的红宝石般耀眼。
叶非迟站在车外抵着副驾的门:
“一会附近老年人出来晨练,他们认识我的不少,你不想被频频观瞻,就下来。”
这片是江大分的房子,遍地同事,这也是叶非迟执意搬走独居的缘由之一。
她不想上班是上班,回家还像是在上班,楼道里都能听见NS,微积分,分子式…
慕晚慢吞吞钻出车来,却在下一瞬如泥鳅般绕开叶非迟,直奔驾驶位。
叶非迟没拦着,只摁下手里捏着的钥匙,把车锁了。
伤心迷糊的慕晚,连自己的钥匙被叶非迟攥到手里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叶非迟操控她的车,她瘪着小脸委屈又无奈。
“跟上。”
叶非迟在前大步流星地飞快引路,不这么做,小猫估计要蹲地上撒泼。
慕晚咬牙跟过去,眸子直勾勾追着她手里晃动的车钥匙,可惜腿脚不利索,追得艰难便罢,还惊起些吃痛的冷汗,愈发丢脸了。
叶非迟走去电梯前,慕晚才刚挪进楼口,低垂的眉目潜藏压抑的苦楚。
叶非迟眯着眼狐疑打量须臾,折返去接她:“受伤了?扶你?”
慕晚闪身避开她的手,嘟着嘴摇了摇头。
绝不能让叶非迟知晓隐情。
叶非迟慢悠悠等着她一点点如蜗牛般往前挪,犀利老辣的视线观瞧片刻,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正常人谁走路姿势怪怪的?
童年苦水涌上脑海,叶非迟无意识蹙了眉,慕宸怎么能这样对慕晚?不是亲生的?
都这样了,昨晚警局还回应说母女都没事?
慕晚耷拉着脑袋乖觉又老实,从电梯直到房门口,一声没出。
待叶非迟掏出钥匙开门,她却往消防通道里躲去。
“做什么去?”叶非迟满目茫然,这是认生?
“我等您,不进去。”慕晚小嗓音堪比蚊子嗡嗡。
“去我房间给你找身衣服,家里没人。”叶非迟给她吃定心丸。
“真没人吗?”
慕晚忽闪着杏眼,掀起红肿的眼皮瞄着叶非迟,将信将疑。
“嗯。”叶非迟推开门,立在一旁等她进去。
慕晚踱去门边,探身偷摸往里扫荡一圈,确认没见到人影,才咬咬牙溜了进去。
叶非迟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免得自己骤然失笑。
慕晚跟个小贼似的。
她带路在前,推开自己的卧房:“进来坐。”
慕晚一闪身钻进来,此卧房的装修风格与公馆大相径庭,约莫是老人们的审美,但多了些女孩的柔婉和生活的烟火气。
有把米黄色小椅子,瞧着坐垫软软的,慕晚毫不客气地坐了过去。
折腾一夜,她累死了。
叶非迟转头走去厨房,果不其然,老妈的旧日习惯如此:
厨房煨着鸡汤,火候刚刚好,香气四溢;旁边还有一屉小笼包,粉嫩的虾仁躺在半透的面皮里,瞧着卖相不错。
叶非迟顺手牵羊,顾及慕晚身后的伤,没叫人去客厅吃,而是盛放在小碟里,给她端去房间。
“吃点早饭。”
慕晚愣了,叶非迟这个大骗子!
说好没人的,没人从哪冒出来的热腾腾的吃食。
她站起身来,打算逃之夭夭:“您耍我。把车钥匙还我,我要走。”
叶非迟乜她须臾,出其不意把她拉去了床头:
“留下吃饭。你任性挂我电话,耽搁我两小时睡眠,我也有脾气。你非要闹,我不介意帮你换衣服。”
慕晚脸颊绯红一片,叶非迟最近一定吃了太多竹笋,嘴皮子和行事作风都损到极致。
“松开我!”
慕晚恼羞成怒,气得拍着床头发泄。
“先答应我吃饭休息。”
叶非迟甚是淡然的谈条件。
慕晚的确闹不动了,哭闹大半宿,她很虚弱:“答应了。”
叶非迟挑了挑眉,把人扶回座椅,从客厅挪个小方桌,摆好吃食后温声叮嘱:
“先别动。”
慕晚吸了吸鼻子,鸡汤很好喝的样子。
“让你别动。”
小手刚要够勺子,一声呵斥吓得她倏地缩回了手。
慕晚磨了磨牙,摆了吃食不让吃,是什么逻辑?
叶非迟凶巴巴。
她翻了个幽怨的白眼。
叶非迟拎了条打湿的毛巾出来,揪过她躁动不安的爪子,耐心搓着。
嗯?给她擦手?
是不是还应该在下巴处围一个饭兜?
幼儿园老师都这么喂饭的!
等等!
慕晚的瞳孔骤散,叶非迟才不是伺候人的脾气…
此刻如此殷勤,还允许她在睡觉的房里吃饭,是…
不想让她走动?
连洗手的两步路都免了?
刚才还好心搀扶她?
喵喵?叶非迟这坏女人发现了?
啊啊啊…
慕晚心底已然在土拨鼠尖叫了,如果有地缝,她现在立刻马上,非钻进去不可。
“可以吃了。”
叶非迟故作沉稳,忽略了慕晚错愕傻呆的神色。
慕晚咽了咽口水掩盖恍然,抱过汤碗,抓起勺子狼吞虎咽,咕咚咕咚两口就灭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