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身后传来几声咀嚼音,像被扬声器刻意放大般,直冲进林向晚耳中。
她闭了闭眼,骨气到底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当饭吃。过来就过来!
桌子很大,七七八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林向晚犹豫着,挑了江叙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只是端正坐着,眼神在食物之间流连忘返,手却未动。
怎么办啊!直接动手吃会不会有点太不客气了?
江叙吃了口馄饨,朝她瞥了一眼,故意压低声音:“这馄饨,没我们上学那会好吃了。”
林向晚啊了声,来了兴致:“这是临大附小那家馄饨店吗?不会吧。”
他们俩还没分手时,江叙经常领着她到处吃吃喝喝,美名其曰,要带她感受下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那段日子里,林向晚最爱吃的便是临港大学附属小学对面的那家夫妻馄饨店。甚至吃成了超级会员,每次去都能获得老板亲情赠送的隐藏菜品的那种。
“是啊。”江叙把旁边的碗一推,“你尝尝。”
林向晚接过,打开盖子,水蒸气喷似得涌出,雾蒙蒙在她面前筑起一道回忆的穿越线。恍惚间,她和江叙好像就坐在那家店里。
她吃了一口,明明没什么变化嘛……还是和原来一样好吃。
好吃到,她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雾。
“怎么样?”江叙问。
林向晚吸了吸鼻子,低垂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沙声说:“你骗人。”
江叙只是笑。
半晌后才回味似得重复着她的话:“嗯,我骗人。”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江叙把碗里的馄饨吃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着自己实在是困了,让她慢慢吃,不着急,也不用收拾。随后走到岛台附近,把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后,才回了客房。
林向晚嗯了声,等江叙转身才抬头望了望他的背影,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难受,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掉到馄饨碗里,掉在桌面上,最后被抹在手背上。
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只吃完了不到三分之一,然后将还能放放的水果、蛋糕之类的放进了冰箱,把垃圾装好,擦了擦桌面。
没回房间,她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盘腿坐下,就着窗外的景色喝了起来。
最后一滴喝尽,她抱着蜷起的腿,歪着的头陷进臂弯里。外头车水马龙,肉眼可见的热闹,里面却静得可怕。
林向晚莫名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江叙的场景,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
临港大学操场的看台上,天空飘着细细密密的白雪丝,雪花形状各异,但下坠后很快便消融,仿佛从未来过。
那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就像这雪花一样。
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尽管负主要责任的一方在于她,江叙也没有对她发出任何指责和抱怨。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未知的黑暗,他呆呆地看着有点陌生的未知的她。
雪愈发大了。
“冷不?”江叙轻声问,一面将她放在膝盖上蜷着的双手抓起,包裹住揉了揉,塞进自己的羽绒服里。
林向晚没做回应,任由着他的动作,只是将视线从远方缓慢挪至江叙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的表情。
良久。
她开口:“我们分手吧。”
江叙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分钟,试图找出点什么异样,可是,他没能找到。
于是,他干脆不理会,自顾自说道:“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但他没说,他其实早早就将送给她的礼物准备好了,从很久以前就是。他只是,没了头绪,想胡乱转移话题。
林向晚渐渐抽回手,江叙意外地没用力。
她的目光仍与他的视线交叉,而后,异常平静地,就像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会陪我过生日。”
她不记得江叙还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迅速地偏过头,幅度很大,手撑着脑袋,一动不动,仿佛身上结了一层厚重的无法透气的冰壳子,连呼吸也感觉不到了。
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融进衣服里,融进身体里,林向晚没法再待在这了,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江叙,然后离开。
猛然间,她的手被用力地拽住。
她听到,身后那句低沉卑微、带着哽意的挽留:
“你不要我了吗?”
……
“林向晚。”
她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江叙站在沙发后,略带疲惫地看着她。
“还不睡觉?”他问。
时空似乎在这一刻交汇了。
林向晚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真好。江叙还是那样意气风发、还是那样不可一世、还是那样矜贵自持。
江叙没有因为她的自私和背叛,从云端坠落。
哭声渐渐大了,她站起来,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却不管不顾地用力奔向对面的人,拼尽全力抱住他。
江叙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异常温柔地问:“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