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林慕南这话是对张明昆说的,没理其他人,动身喊了侍候在门口的服务员进来收拾茶具残片。
还算有点理性,整张茶盘林怀中倒是往远离林靖乾一侧摔去的,此时林靖乾见他冲动退去大半,便原位坐了下来,冷眼看着服务员收拾残局。
林怀中随后也坐了下来,鼻翼翕动着,吞吐着粗气。
林靖乾在林怀中落座之后,抬手示意另一侧还空闲着的座位,招呼说:“一清、明昆,你们都坐。”
林慕南猜也猜得出,在他与行天望那么一通电话之后,堂伯对自己必是怀着不满的。
果然,待服务员搞好卫生退出后,林怀中仿佛将怒气压了又压,一开口还是咬肌紧绷:“林小公子,我和阴门紧密勾连,你明明知道,阴门深陷流动性危机,我们原本已经暗中在想办法化解了,你这样把危机公之于众,企业信用破产,到时候全盘崩溃,我也跟着一起破产不说,数万职工和债权人的生计怎么解决?你知道你这捅了多大娄子吗?”
林慕南说:“堂伯,行天望的新闻报道,我并没有参与其中。”
“你不会说你完全是不知情的吧?”
“我确实不知详情。”
“你!行天望都打电话给你报喜了,你还狡辩!”林怀中火气复又汹涌,“再骄纵,我还以为你至少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负责让你不失望。堂伯,不管你看错了谁——其中也包括我——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为你的评价负责。”林慕南直视着林怀中圆睁的怒目,情绪倒是非常地平稳,声音低低地,但字字清晰,“至于我是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堂伯,就算我是,我也担不起污名。”
“呵,你还在说是我冤枉了你,是吗?”
“堂伯心里已有成见,还不如暂且停下拉扯,研究一下债务危机公之于众后,下步该怎么应对。”
林怀中自己用的是“流动性危机”一词,林慕南则称之为“债务危机”,林靖乾注意到了这一细节,朝刘一清看去一眼,倒是没枉费这么一个顶级经济学大师的栽培,自家小公子那颗年青的头脑,对于艰深领域,果真是有过涉足的。
林怀中也没纠正林慕南的用词:“靖乾,你看,小公子捅了这么一个篓子,这事,你一定得给我兜底。”
林靖乾寻声往林怀中的面孔直视去,面无表情,喜忧也未露,直至林怀中的一番话越往后越底气不足。
“我这从头到尾看下来,堂哥,劳烦你指点一下,‘绿阴集团债务违约’怎么会是咱小公子捅的娄子?”
“他跟行天望一道,将绿阴的流动性危机公之于众,这几乎等于关上了大部分能够用以求生的门!”
“如果将绿阴的财务危机公之于众的是小公子,将内情透漏给他们的又是谁呢?”
“谁知道这些孩子为了挖新闻都使用了什么手段!”
“至少透漏内情给我的是绿阴散发出来的腐气。”
“你早知道了?”
“这腐气,我嗅到了,刘行长以及其他很多人也都嗅到了。也早有人着手在排这个雷了。”林靖乾说,“天望是个做媒体的好材料,他的嗅觉非常灵敏。”
“绿阴集团被查了?怎么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工作组入驻绿阴总部,阴良和总是知道的,像你们那样蜜里调油的合作伙伴,按道理你确实不应该不知道!”
林靖乾谈论公事往往面无表情,语调平平,可刚刚一句话的内容听在林怀中耳中简直是十足的讽刺,他半张着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听林靖乾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堂哥你刚刚的说法我是极为认同的,在丛林法则的商场,越是一贯强盛的企业越是不能显出颓势,联盟破裂不可挽救,你自己想办法隔离风险吧。”
“那你说的购买我的资产……”
“依然算数。下不为例。”
林怀中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心中暗喜,刚刚做出怒不可遏的姿态,一来确实情绪使然,二来也意在从林靖乾那争取更多的安抚,既得偿所愿立马软了口气:“谢谢你。”
“谢谢小公子吧。他早就委托我处理你的事了。这是我郑重思考过后才拿出的方案。”
“他果真知道得那么早?”
“他提出来沥炟天路工程漏洞百出,绿洲银行刻意在制造坏账,甚至可能整个绿阴集团都在投机,或者说在经营骗局等等问题……要说有多早,早在数月之前。你看,小公子的嗅觉也够灵敏,靠近那股腐气也能捕捉到几分。”
“南南他……还和你说过别的什么吗?”
“堂哥,交朋友是该慎重的事,像那个叫‘吴连生’的医生,还有一些台上显贵,都不适宜走得太近,我这次私下里提醒你,下次你若让我在门会上提出来,就不可能不附带制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