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魏的一席话还是扰乱了皇上的心弦,项桓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他在仔细回味着黄魏的话,也在思考有没有自己没猜到的隐情。
常言说,父仇子报。项桓怕的是,如果叶阳晨真的对当年父亲死的事心存怨恨、耿耿于怀,便很难会继续忠于自己。但献帝转念一想,叶阳晨毕竟为丰朝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不像有反叛之心。项桓一时陷入沉思,猜不出叶阳晨真实的想法。只是黄魏和董素的挑拨,还是在献帝项桓的内心,埋下了猜忌怀疑的种子。
皇上本想立刻派御林军请叶阳晨到书房来查问一番,也试探一下叶阳晨有没有不臣之心,但又觉得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就这样兴师动众把人叫来,未免寒了叶阳晨的心。
项桓思虑良久,沉着脸道:“爱卿所虑朕已知晓了,朕也会好好了解一下,你们跪安吧。”
黄魏和董素都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好像这次推波助澜的效果低于他们的预期。董素本想继续煽风点火,黄魏偷偷拉住了他。黄微觉得皇上可能还是需要时间去消化一下此事,逼得太紧有可能适得其反。
翌日早朝,叶阳晨被宣上殿,他料定今天奸佞之臣会向自己发难。不过叶阳晨也有所准备,他决定今天在大殿上与董素较量一番。叶阳晨手中证据十足,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不会输。
可还未等叶阳晨开口说话,董素先走出来站在大殿中央,“皇上,臣有一本。”
“快快奏来。”这本就是唱的双簧,皇上当然知道董素所奏何事。
董素一脸横肉,笑起来奸诈得很,“皇上,昨日叶将军为前臣卫忠海安墓。臣得到可靠消息,叶阳晨原是卫忠海之次子卫泽兰。可那日叶阳晨面圣,故意不将自己是身世一事告知,臣认为此乃欺君之罪。”
皇上眉头微皱,配合着演戏,他很想听听叶阳晨是何说辞。但项桓谨慎了些,他故意不发表意见,等着叶阳晨自己招认。
叶阳晨从容走出队列,解释道:“皇上,董大人所奏之事并非臣故意隐瞒,只是无论过往是非曲直,都是陛下之伤,臣子之痛。而且这涉及吾朝脸面,臣不忍陛下再为此事伤神一次。”叶阳晨的这种说法虽然有点牵强附会,但是这种说辞对当今圣上很好用。
果然,随着叶阳晨的一番说辞,献帝的表情舒缓了些。
董素上前道:“皇上,请不要轻信叶阳晨的一派胡言。”
说着,董素的头转向叶阳晨,“叶将军,你敢说你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阳晨淡定反问:“请问董大人,我会有何目的?我光明磊落为父亲立碑,名字亦刻于碑的落款之处。如果我心里有虚,又怎会如此?”
黄魏在大殿上始终一言不发,他是在静观其变朝上的局势,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正如叶阳晨所说,黄魏也想不通:“如果叶阳晨真有什么阴谋,为何要主动暴露自己是卫忠海之子的身份?藏在暗处不是更容易运筹帷幄?”
“而且叶阳晨明知道自己父亲当年身犯重罪,又怎么会无所顾忌行事?正常情况下,即使不和祖辈撇清关系,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要说叶阳晨没有后手,谁又会相信呢?那不等于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吗?那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其实黄魏的这些推断只要是稍加思索就不难想明白,只是扳倒叶阳晨的机会如此难得,董素以为自己抓到了,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置叶阳晨死地,至于这个叶阳晨露出的“破绽”就被他忽略了。
黄魏老谋深算,他虽也觉得应该试着出击参倒叶阳晨。但黄魏像往常一样,同样留了一手,在事情还不明朗的情形下,他还是想谨慎地躲在后面观察一下。黄魏把董素当枪使,而自己站在干岸上看热闹,他要看看叶阳晨究竟是黄雀在后,还是糊涂至极?
董素显然是没有料到叶阳晨会理直气壮,在他预演的情节里,这会儿叶阳晨会涕泪横流地跪在金殿之上求饶。
见叶阳晨辞色锋利,董素已经有点自乱阵脚。若是让叶阳晨真的逆风翻盘成功,他就在朝廷上无地自容了,不愿输也输不起的董素完全丧失了逻辑判断力,满心仍是想将叶阳晨逼到死局。
开弓没有回头箭,董素没有退路,于是急着攀咬道:“陛下,您当年仁爱大赦天下,也赦免了尚书令卫忠海之罪行,此等情形下,叶阳晨依然不敢实情相告,这分明是心里有鬼。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叶阳晨却有不臣之心。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卫忠海谋逆,如今他的儿子叶阳晨要故技重施,皇上不可不察啊!”
董素边说边频频看向自己的“队友”黄魏,自己这边都快顶不住了,他不知为何黄魏还在隔岸观火。而黄魏根本不看董素,全当没事人一样,这更令董素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叶阳晨注意到皇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便知道皇上被董素的话说动了。他心里暗自庆幸听了妻子的话,当日没有冲动地将一切和盘托出,否则父亲卫忠海可能没有那么容易下葬。而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而不能让父亲入土为安的话,他就有违为子之道了。
读了那么多书,经历过那么多事,连战场都上了,叶阳晨的脾气可是一点都没改。他眼见朝上的脏污之手众多,却不能直接杀之而后快,心中不禁怒气翻涌。叶阳晨脸上渐渐阴寒,不由得下意识地摸了摸剑柄,他很想抽剑出鞘送董素去见阎罗爷,而且他也差点那样做了。可是若是在大殿上把人杀了,先不说御前行凶被治罪,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他这样做会给人一种气急败坏之下杀人灭口的感觉。
叶阳晨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说道:“我主圣明,臣两年前便知生父为何人,如我有异心,又怎会守临昌,还北都,夺平朔,征战瓦哈国?臣又何必带着部下勇闯狼穴,浴血奋战呢?难道最简单的谋逆方式不是大开城门把敌人放进来,然后我消极殆战,等敌人胜利后,我再剿灭敌人吗?那样臣还不用背上千古骂名,岂不两全其美?”
父子两代都是忠臣,但叶阳晨毕竟长在草莽,性格飞扬跳脱,他没有父亲那么愚忠,更不会像父亲那么老实。所以叶阳晨不会坐以待毙,而是辞色锋利地反击。
献帝再昏庸,听了叶阳晨的一番话,也觉得在理。他也真不太相信刚刚灭了那海的叶阳晨会有反叛之心,因为这并不合逻辑,于是安慰道:“爱卿不必动怒,汝是否忠于丰国,朕心中甚是了然。”
叶阳晨双膝跪地,义愤填膺道:“圣上,臣顾及吾朝颜面,隐忍再三。但太保董素咄咄逼人,颠倒黑白。如臣再不将实情告,既对不起长眠地下的忠魂,又对不起圣上的信任与眷爱,故而臣决定弹劾太保董素里通卖国之罪。”
瞬息万变,大殿之上竟然突然换了风向,众臣随之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