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这么说,专注贴瓷砖几乎一整日的贾铁心就被积累到一起的疲惫压得坐不住,整个人往旁边一歪,眼看就要磕在木台上。
“小心。”
宴采归及时地伸手扶住小姑娘左臂,并护着她躺下。
“吸收魔气时很难察觉时刻的变化,这一周天运转下来耗尽了精力,先躺着休息片刻。”
他取出一颗丹药按在贾铁心唇上叫她服下。
“宁神丹,能快些恢复精力。”宴采归解释,“方才是我带你感受、吸收魔气,算不得真正的引气入体。接下去铁心姑娘得靠自身感应魔气,运转一整个周天。”
刚刚还在描红,马上就直接对着白纸写字,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贾铁心睁眼养神时腹诽着,别说运转周天,她连如何自行感应魔气都还摸不着头脑呢。
仿佛能读懂小姑娘眼神里所含的意味,便宜师尊又道:“带你走过的经脉图仍有魔气留存,少说要过三日才会逐渐消退。这段时间内铁心姑娘将其记下,它便不会再消失了。”
“至于感应魔气,说来也简单。闭上眼之后想象着再用力地闭一次眼,彻底切断与外界的联系,便能见到那片黑域。再用心去感受,便可‘看’到魔气。”
闻言,贾铁心立即学着刚才闭上眼,然后再关上一层眼睑……果然,她顺利见到了纯黑、在纯黑中荧光闪烁的经脉,和飘荡于周围的混沌履带。
修仙世界就是玄幻,不服不行。
“此事于你而言很简单。铁心姑娘有奇思之才,想来很快便能引气入体。”
宴采归仍坐于原地,旁观着一位初入修行之路的小姑娘对诸多新鲜事物的好奇与异想天开。
“奇思之才……?”被旁观的小姑娘对师尊给出的评价倍感疑惑,“可我不觉得自己……有这等才能。”
“铁心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方才情况我都知晓。抓取并炼化魔气的手段分外新颖,非常人所想,十分有趣。”
似乎是回想起了刚刚有意思的场面,宴采归笑了一声后才继续说:“今夜暂且好生休息,等明早再继续。你修炼时我会一直候在此处看护,若有不解也可随时询问。”
好家伙,简直是带宝宝式的教学。
贾铁心半高兴半感激地向他道谢,后者淡淡回应:“为人师长应负的责任,不必言谢。”
因进展不错,老师又施行手把手教学且随和亲切,贾铁心这一晚休息得极为舒适。
虽然直挺挺地卧于木台也没个薄被能盖,身处凉亭中时刻会感到从湖面吹来的风,但当日头初露,清醒过来后,她反而觉得精力充沛。仿佛在温暖的被褥里休息了好几日一般,整个人十分精神,感觉能拿起锄头亲手耕个几亩地。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再闭上眼。
阖上两层眼睑,黑幕中闪烁的荧光依旧健在。
她悄悄松了口气,随后坐起来试图背下这幅经脉图……然而这脉络实在是太抽象,就算配合着身体部位也很难纯靠眼力背下,更何况贾铁心在记忆力这方面也无甚特长。
对着发光的经脉盯了一刻钟左右,她决定放过自己,准备一边练习炼化魔气,再一边以直接上手的模式记下它,争取弄出个肌肉记忆来。
抓住魔气对贾铁心来说已是小菜一碟,但没了宴采归的帮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滑不溜秋的乌冬面勾住,按着它不乱跑。
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她要怎么做才能紧紧制住这个东西,同时还将它如铺地砖一样贴到经脉里?
像八爪鱼一样两手两脚齐上都困难。
……等等,贾铁心发现了一个盲点。
好像没有任何条例规定了她只能有两只手?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如章鱼怪、妖精的○律、触手本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仔细一想,涂满强力胶的手不就是会分泌黏液的章鱼触手?
她还费那个劲往手掌里抹胶水,直接把意念化成带吸盘和黏液的触手不就万事大吉。
自觉豁然开朗的贾铁心立刻将自己想象成一只拥有很多条触手的大章鱼——然而就在她实施想法的瞬间,大脑宛如被千根钢针扎穿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钻心痛楚。
“呃、啊——!”
她顾不得羞耻心,剧烈的疼痛令其控制不住地叫喊出来。
一直在关注贾铁心的宴采归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对劲,当机立断出手击晕小姑娘,强制停下她脑内的模拟,又取出一颗宁神丹以真气化开送入她口中。
几息后,她的神情才舒缓下来,恢复正常模样。
宴采归垂眼注视安静睡下的十四岁小姑娘,无奈叹息:“……这是想了些什么,竟能过度使用神识。”
等想要成为章鱼的贾铁心悠悠转醒时,太阳已到天际正中,这一个上午又被她“养精蓄锐”掉了。
未等开口询问,宴采归便将脑袋如遭针扎的缘由告诉她,并提醒贾铁心不要任由想法发散太过,她的凡人神识无法承受那么多。伤在神识极难痊愈,轻则操控真气的能力受到大幅削减,重则空有真气而无法调动,从此与凡人无异。
“一般而言,引气入体的阶段极少会发生神识轻微受损的情况,铁心姑娘刚才做了什么?”
贾铁心沉默,她要怎么向宴采归解释她是想把自己捏成一只大章鱼?
支支吾吾半天,活了两辈子也依然不太会撒谎的小姑娘委婉解释:“以前曾听小秦哥说过,海里有种手极多的软体鱼名为八爪鱼。我想将魔气制服时觉得一双手不够用,又想有些粘性,就想起了这种鱼,想把自己变成它求个方便……”
秦书玉可没和青梅讲过这东西,但不把事情推到他头上,贾铁心无法解释她一个家境普通的内陆农民怎么会认得海里的生物,只好以此为借口。
好在事情重点并未落在“她为何识得章鱼”上,宴采归也没深究。
“虽说意识无形,但你本为人,塑型时与□□贴合会省下许多力气。与之相反,若要将意识变为过于具体的另一物种,则会非常耗费神识。铁心姑娘想借用望潮之足,只去想足部即可,不必连整体一并幻化。”他细细解释,“依你当下能力,最多四足。”
她恍然:“喔……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接下去会小心行事。”
“此事责任在我。千算万算,仍有疏忽。我与师姐从前都不曾收过弟子,其中有遗漏之事,望铁心姑娘原谅。”见贾铁心准备尝试第二次,宴采归又是轻轻一叹,“此话虽有推脱之嫌,但你可与另四位同门或莫道友、傅管事多做交流,说不定能查漏补缺。”
他将过失尽数揽到自己身上,反倒叫贾铁心不好意思。
“金无足赤,有疏漏极为正常。师尊前些时候引导我炼化魔气之际就做得尽善尽美,挑不出毛病。但您说得对,我有奇思,一般也难以预想到会发生这般状况,换了其他人来也防不胜防。”
她摆着手为宴采归开脱。
心想着这位便宜师父人可真不赖,看起来不会介意自己的避战心思,以后的日子应该很平稳。这道认知令贾铁心情绪极佳,两辈子都家庭和睦且拥有善良朋友的天真现代人未曾学过如何掩饰情绪,面上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宴采归瞧着小姑娘的憨厚笑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一次,与她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