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公再次领命去玉兰军演,纵使朝野议论纷纷,众臣都不认同时隔大半年便再次军演,但连年征战胜利首次军演成功已极度膨胀的皇帝一意孤行。
越国公奉命,再次出兵,邀谟羯右贤王观演,暗为震慑之意,原想那右贤王不敢出现,毕竟只能带小队人马入营,以身犯险之事,谁知右贤王竟回信同意了,来得却是谟羯名声不扬的左贤王。
等越国公知道后,他唯一的孙女孙子都跟他去了玉兰的路上,上次军演被阿爷‘放鸽子’,这次蓝静可是早有准备,早早藏在越国公的粮草车里,等被人发现,已经出汴梁两百里了。
越国公知道小福宝一向皮实,加之又是军演,又想着途径雍州,实在不行,届时托付给打算在雍州停留的南安侯便是,便大大方方让小蓝静露脸。
小蓝静天不怕地不怕,拿着银枪一身红色骑装坐在越国公的马上,连越国公特意准备的马车都没坐,竟与越国公共骑了一天,也不喊累,直到扎营时,越国公才哄着她回马车吃东西。
小蓝静就是在饥肠辘辘翻箱倒柜时,发现马车上躲在衣箱子里的弟弟,彼时弟弟已经快憋过去,大惊的随从抢救半天才喘过气来。
随从给孙少爷喂了水,才赶去给越国公报信。小蓝静对着眼冒金星的弟弟的头一阵乱拍,“坏弟弟,笨弟弟!弟弟不乖!”
如宝抱着福宝的手求饶,“阿姊莫打,如宝乖,阿姊不气。”
小蓝静与小如宝分食糕点时,越国公赶到,一见两小童的模样,差点没气岔过去。命人送孙少爷回去,小如宝不依抱着阿姊的手不放。
小蓝静道,“阿爷让弟弟留下吧,阿爷常说我们蓝家是武将之后,不能瞻前顾后,胆小怕事,阿爹是小国公爷,弟弟就是小小国公爷,他怎能怕行军打仗!”
小如宝点点头,“如宝不怕!”
越国公无奈,又怕耽误行军,只命人看着孙少爷和孙小姐,便领兵去。
一直到雍州,越国公怎么也不肯带两孙儿去玉兰前线,便留下孙儿在雍州老家,并嘱咐老仆情况有异便将孙小姐孙少爷送回汴梁。
越国公带领越家军于玉兰军演,第一日,左贤王便带着一小队人马而至,两国交战多年,越国公鲜少与左贤王交手,其名不如其兄,不知其深浅,但越国公不敢轻视不知强弱的对手,大大方方迎接左贤王入帐,却时刻防备着。
左贤王带了不少珠宝牲畜,只说是求和的,先敬国公再远敬轩辕帝,带的一众随从看着瘦弱,不堪重用,越国公与之虚与委蛇,暗度其行。
军演三日,越国公时刻防备着左贤王,却不见对方有何动作,便应了对方的求和书,快马加鞭传至汴梁。
三日一到,左贤王便带人离去,越国公收兵打算回雍州,接孙儿回汴梁,没想到回到雍州才被告知孙小姐孙少爷都失踪了,竟是老仆失职丢了孙小姐孙少爷,恐被问责逃走了,蓝府老家一众仆人遍寻无路,又无法给前线递信,白白错过最佳追查时机。
谁知,谟羯突然再次起兵来犯,越国公这头挂心孙儿,那头便要迎战。
汴梁皇宫刚收到谟羯的求和书,紧接着又收到前线谟羯起兵来犯的战报。
左贤王奇招异出,在谟羯大放光彩,成为谟羯王最热门的继承人,比之前一直驰骋沙场却连连败仗的右贤王有了更多的拥护者。
蓝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木笼里,是那种装着羊羔的木笼,四周身着胡服的壮汉围着她嘀哩咕噜说着一串她听不懂的蛮话,阿爷不在,平日无法无天的蓝静顿时害怕的大哭起来。
四周的蛮夷笑的更开心,有的还拿起铁棒敲打起木笼。
小如宝被阿姊的哭声吵醒,发现身处陌境,如同畜生被困在笼子里,阿姊被吓得嚎啕大哭,五岁的小娃却很镇定,伸手抱住了阿姊。
“阿姊莫怕,如宝在。”
听到熟悉的语言,蓝静愣住,看着弟弟稚嫩的脸庞,回抱过去,“阿姊不怕,弟弟也不怕,弟弟乖。”
载着笼子的马车轱辘前进,从未坐过这么晃的马车的两姐弟,差点没晕死过去,只是如两个羊羔一样紧紧抱团在一起。
一行人快马走了两日才汇合了一队军马,不知怎么说的,姐弟俩的马车被换了一小队人马带往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左贤王领兵往回玉兰去。
换的小队人马,没了左贤王的钳制,见姐弟两身上穿金戴银的,没客气,分刮走,特别是那把银制长命锁,领头的人见了目露凶光,一把抢了下来,蓝静想抢回来,被挥手摔了回去,顿时被摔的晕头转向,如宝忙抱住阿姊。
又过几日,才见到谟羯人驻扎的帐篷顶,一顶顶白布帐篷交错不规则间距相隔,还有用木栏围起的羊圈马圈,俩姐弟就被扔在羊圈里。
羊圈粪臭草腥,谟羯人仿佛忘记了姐弟俩的存在,每日只有一个老妪扔一块馍饼给他们,不过几日,身骄肉贵的俩小娃已奄奄一息。
特别是小如宝,小如宝年幼,身子如他父亲那般,不甚强健,蓝静因从小跟阿爷习武,过了几日反而习惯了,只是看着病恹恹的弟弟,又因语言不通,日日忧心。
蓝静捡出羊圈里干净的草堆,铺在一边,让弟弟躺着舒服些,如宝体温还是正常,只是虚弱了些,精神不济。
待老妪拿了馍来,蓝静不顾危险,拉住了对方。
“婆婆稍等,可否给我弟弟找个大夫,他快不行了,他快死了,我告诉你,他可是轩辕朝越国公的小小国公爷,他若没了,你们大王定不会饶了你们,我,我阿爷会带兵打你们。”
对方见异族小孩扯着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愣是没听懂,自己又忙着要赶羊,打扫羊圈,便呵斥回去,一把挥开了对方。
蓝静跌落在羊粪堆上,不顾腥臭,爬起来又要扯,对方却嫌她脏,躲开,还挥手作势要打。
突然,如宝说了几句,蓝静回头,她没听懂弟弟说什么,老妪却听懂了,回了几句,如宝断断续续竟也答上了,老妪点点头走了。
等人走了,蓝静忙上前,“弟弟,你怎么会说谟羯话,阿爹教你的么?”
如宝摇摇头,“是这几日学着他们说的,只会几句。”
“你说的什么?”蓝静摸摸弟弟的头,与他躺在一块,心里想着弟弟真聪明,难怪阿娘喜欢。两姐弟小声说着话,暂时忘了这几日的苦难。
“我说,我要死了,想喝水,拿钱换,不给其他人。”
“怎么说的,你再给我学一遍。”
如宝糯声糯气说道,听着腔调好似唱歌,蓝静听着咯咯笑着,学了几遍,不知所云,却也有些像样。
“你再说点别的。”
羊圈里,草堆羊粪夹杂的腥臭,伴着羊群咩咩声,清风徐来,辽阔的草原,马嘶声,呵斥声,辽歌声,地平线上,残阳如血。
老妪来了,果然带了个水囊,还带了几个馍馍和几条羊肉干。
如宝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个小金珠,给了对方,说,“都没了,都被拿走了。”
老妪目光精锐,不知不在意还是相信他们,提着桶,打扫羊圈。
老妪给的肉干,蓝静不舍得立刻吃完,只每次吃馍馍的时候揪出几丝夹在里头吃,多数都让给弟弟吃了,自个就沾沾嘴。
手指粗的肉干一连吃了两天,却在第三天引来不速之客。
三个拿着小马鞭赶羊的毛孩子发现了他们,因是异族,对他们嬉笑怒骂,一小童发现了蓝静揣在怀里的肉干,一把冲了上去就要抢,蓝静这两日沾了肉味,有了力气,抢不过野蛮的蛮夷,还抢不过这跟她一般大的小毛子吗,当即反抗回去,不仅推开了对方,还上去邦邦两拳,揍的小童眼冒金星。
其他两个见此,忙冲上来,几下马鞭甩在蓝静身上,蓝静憋着气,忍疼又打了两拳,如宝见不得阿姊被打,忙上去挡,挨了两鞭,蓝静忙放下手中猎物回身护着弟弟,四人混打在一起。
直到老妪并几个女人赶来,分开众人,其中一个母亲气急败坏扇了蓝静几巴掌。
厚重的巴掌扇在蓝静耳上,瞬时嘈杂的怒骂声没了,脑海嗡嗡作响,眼前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