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吃,别噎着了。”
大虫低呜一声回应,果然放慢了进食速度。真是听话得很。
男人满意一笑,静静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时,一身着青色官袍、矮胖敦实的男子从远处匆匆赶来。走近后,闻见这浓稠的血腥味,他熟练地垂下眼,便不敢乱看。
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硬着头皮走到男人跟前,矮胖男子躬身行一礼,满脸堆笑道:“主子,您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也没通知小的,这……什么都没准备啊!”
男人不答,垂眼把玩着染血的匕首,反而问起别的:“宣平侯到濡水县了?”
“对,前几日刚到的。”
“他们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应该暂时没有。”矮胖男子斟酌答道,“他们一来便去取了卷宗,然后就闷在屋子里一整日都没出来。但我们早已抹去所有痕迹,卷宗上也并无破绽,他们应当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男人点点头,没有说话。手上匕首上下翻飞,寒光闪烁。
矮胖男子余光瞥见道道冷光,本就不大的胆子又颤了颤,摸不准男人的意思,只能试探问道:“若是主子实在担忧,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咔……”他边说,边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不错的主意。”男人停下动作,转头夸道。
得主子赏识,矮胖男子挺了挺肚子,颇有些沾沾自喜,却听主子话锋一转,轻飘飘道:“但若宣平侯未死,你便以死谢罪吧。”
男人虽疯,理智尚存。宣平侯又不是傻子,只怕早有防备,到时刺杀不成,反而还露出马脚。这帮蠢货!
闻言,矮胖男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自知说错了话,讪讪不敢言。
沉默半晌,不死心,又小心提议道:“那,用毒?这个难以发现,我们手上还存有两份枯荣咒,够他死几回的了。”
男人冷冷瞥了眼下属,眼中有了不耐:“你当他那夫人是吃白饭的吗?此毒便是她所制。在杭州时她解得噬心散,在这里她同样解得枯荣咒。”
说起来,还是他将文殊兰送到宣平侯身边的,本以为放了个忠心耿耿的探子,没想到她是一身反骨。
啧,先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男人眸光冷了冷。
不过,宣平侯这冷心冷肺的人,竟真动了凡心,有趣。
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所中之毒,是由枕边人亲手所制,该会是何种反应呢?是杀了她,还是原谅她呢?
不管如何,两人之间定会生出嫌隙。届时自己再横插一脚,两人反目,那故事就更加精彩了。
几个呼吸间,男人便想出一条毒计。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水浑了,才更好摸鱼不是?
男人发出几声森寒的笑意,听得矮胖男子汗毛直立,不敢再说话。
沉默良久,男人忽然问道:“听说衙门的仵作疯了?”
“对,犯了癔症,已是神志不清,不足为虑。”
“斩草要除根,把他给我解决了,一点线索也不要给他们留下。”男人反手握住匕首,狠狠往前一扎,刀身残存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滴答”一声,滴入地上粘稠的血泊中。
矮胖男子吞了吞口水,忙不迭应下。
男人又问起社钱一事。矮胖男子禀报说,这月已经是又加了五成,再多的怕是拿不出来了。
“那在河神祭时,想办法让他们再吐些出来!”
“是。”矮胖男子老实应道,心里却叹主子这是把人往死里逼,为谋大事,连百姓的棺材本儿都要搜刮出来。自己见钱眼开,上了这条贼船,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正想着,却觉胸口异样,只见主子将匕首按在自己胸前划拉几下,矮胖男子登时魂都吓飞了,腿脚一软双膝跪地,连声求饶。
如今也不管对不对了,便是不对也是对!若自己没上这贼船,怕是早和那三个倒霉蛋儿一起,化为一抔黄土了。
“啧,怎么怕成这样,我只是嫌血液粘手,想擦擦罢了。”男人拧眉,让矮胖男子起身,继续用他的官袍擦净匕首上的血迹。
匕首干净后,男人弯下腰,用刀身拍了拍矮胖男子圆润的脸颊,叮嘱道:“最近动作小心点,别被宣平侯察觉异样。大业将成,不容有失。否则,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怕是连干脆利落的死都是一种奢望,矮胖男子在心里补全主子未尽之意,心脏不觉又在发颤。见男人挥手让他退下,终于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男人收了匕首,遥遥望向濡水县城的方向。那里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显得安静又脆弱,愚昧又无知。
为成大业,这些年来,他苦心谋划,小心筹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这次,是他心急了。
县令碍事,他便接连杀之,没想到,这小小七品芝麻官会引来朝廷如此重视。如今宣平侯奉旨来此,以他的手段,定会察觉不对。
看来,他的计划要提前了。男人目光沉沉,眼中有风暴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