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顾一弘话到了嘴边,却又像是醉了,忘了说下去,便把话音落下,再没了后话。
京城的除夕宫里设了宴席,宫中最近的动作再明显不够,赵闻朝过了年便要及冠,宫里想趁早寻觅个皇子妃让二殿下收收心,好让他回归勤政好学的路子,再封太子。
赵闻朝这大半年的荒唐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但还是抵不过他相貌好,性格不差,最重要的是嫡长子的尊贵身份在那里摆着,无论是京城显贵还是各家小姐,都对他那点风流韵事格外“宽容”。
这事倒开始让赵闻朝头疼了,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还是玩不过他爹妈这一计。宴会上有几位贵女又是献曲献舞,又是吟诗作对,或是又在给皇后的贺礼上下了什么功夫,送上上好的绣品。确实都是技艺不凡,但再怎么精绝的技艺,赵闻朝都提不起什么兴致,实在碰到陛下点他,实在躲不过去了,才懒洋洋几句弹棉花似的把话弹回来。
宴会毕竟是觥筹交错的错乱着,就算皇帝皇后盯得再紧,赵闻朝若是想跑也是跑得掉的。
京城毕竟是北方,加之前几日积了点薄雪,夜晚已经很冷了,宴会在宫殿里,火炉烧着还不觉得,出了连廊,冷风灌了脖子,刺骨的寒意。
赵闻朝搓了搓手,此时像他一样躲到室外的怕是一个人也没有。若是顾一弘在,可能裹着狐裘让人在亭子里生个暖炉围坐着躲去宴席上的闲话。那脸定会被炉火炕得微红,若是听见脚步抬眼看人,那一瞬定会美的让人失神。
太奇怪了,顾一弘从没有在这里生过炉火,但赵闻朝偏偏就会想象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这样做。
那么现在顾一弘在做什么呢?北疆的来信说,年前的一些匪乱已经被平定,据说顾一弘也赚了些功劳,此时除夕佳节,北疆的天只会比京城更冷,但应当也更热闹,听闻那里会生火开饭,酒会很烈,肉会很香,人们会载歌载舞围着篝火欢腾。顾一弘的脸应当会被篝火映得通红,或是醉酒的红,若是醉了酒那眸子会愈发好看,水灵灵的迷蒙着……赵闻朝在京城的寒风中站了很久,思念几乎让他疯癫,外面裸露的皮肤都已冰凉,他却浑然不知。
也是那夜,后半夜时顾一弘迷迷糊糊醒了酒,被里三层外三层裹在棉被里裹了一身汗,酒醒后似乎格外清醒,他毫无睡意。突然兴起,披好衣服掀开帘子走到帐子外面,夜晚其实不是北疆最凉的时候,此刻他站在及膝的雪前,天空上挂着洁白的月牙,映照出墨蓝色的,云的轮廓,月光照在雪上,莹莹透着白光。
顾一弘举头望着月光,此刻心思旷达,吸了一口气,寒气直逼胸前,他还是躲了寒回了屋。进屋就走到那桌旁,掀起最上面那张信纸,垂眸看了看。
也不知为何,手脚还是冰凉,胸膛却生出一股暖意,他捻了母亲的信来细细地读,刚被掀起的那纸落在一旁,被炉火映得微红。
京城的年过的繁复琐碎,但赵闻朝会躲,今日头疼脑胀,明日腿脚不便,硬生生躲到元宵过了,年味散了差不多,才在朝中能露上几面。
但是令皇帝欣慰的是赵闻朝终于有了收心的样子,青楼之地倒是去的少了,只是也没干什么正事,三天两头跑到京郊去垂钓,京城还未回暖,京郊有些地方湖面还封着,他就在湖面上凿个洞,一坐便是一下午,鱼是没见吊上几条,对工具又开始讲究起来,于是去找了个工匠去学做钓竿。
眼看着是打定主意要当个富贵闲散人,事已至此,皇帝不得不将目光放到老三身上,赵闻朝预料的不错,一但接受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没什么区别这个观念,后续的事都显得顺理成章。皇帝亲自考察了三皇子书房里讲师的资质又给赵云昌找了位大儒。
赵云昌似乎对此没太大反应,似乎那次和二哥的谈话以后,他已经接受了大任在肩的使命,而赵闻朝至此是终于舒了一口气。
孟春之时,恰是冬雪消散之时,皇后有雅兴,将宫里众人拉着小聚。
赵闻朝自京郊赶来,今日运气不错,居然吊上一尾大鱼,加之最近万事清闲,他自然心情疏朗。
赶来落座前他扫了一眼列座各位,却看向坐在皇帝左首处停住了。那黑发异瞳的男子举着金樽细酌,单这一个动作都显着风情万种。
赵闻朝盯着他看了须臾,蓦然起身行了一礼:“大哥。”
赵简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这个二弟会给他面子,毕竟那个当下如日中天的三弟进来时可连一个余光都没赏给他。
“二弟近来可好?”赵简笑了笑,那近乎魅态的脸上挂了丝笑,看着令人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