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闻闻心底咯噔一下,一股没由来的怒意忽然蔓上心头。
“我师父是许堇年,但我父母早就死了。”
看得出何闻闻心中有怒,夜红乐卿轻轻抓住夜红兰芝,摇了摇头,夜红兰芝再没有多言。
何闻闻愤愤离开,师父虽然试图告诉他父母之事,但他还是拒绝,对他而言,无论他们是谁,有何苦衷,既然已经抛弃,就再无关联。
他们在他心底早就死了。
“你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夜红乐卿并不认识何闻闻,但她也知道阳殿的妖师不好惹。
夜红兰芝回想起那间窗明几净的小屋,男孩在屋外摔了一跤,哭唧唧的跑回屋内抱着女人撒娇。
女人容貌清秀,看起来三十上下,经营着镇子上最大的香料坊,偶然间得知他要前往祈灵山后,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写封信,能不能替我给阳殿的许堇年,你……”
“阳殿?”夜红兰芝摇了摇头,“我恐怕无法进入那里。”
女人原本还在犹豫的目光,瞬间黯淡,又默默收回那封信。
“罢了罢了,我早该死心了,许大哥是好人,他一定会照顾好那个孩子……”
夜红兰芝微微动容。
女人垂眸,沉默片刻,忽然缓缓开口,“你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那个她深埋在心底,从未对让人提起过得一段往事,那个让她夜夜梦魇又自甘沉沦的噩梦,那个令她痛恨又悔恨,自责又绝望的地方。
她本名翁小殷,是母亲改嫁后才取的名字,改嫁时她还年幼,只记得家庭贫苦,养父名叫翁良公,每日除了酗酒就是殴打母亲,有好几次连她也挨了打。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养父趁着酒醉强行要了她,母亲软弱无能,只能在一旁以泪洗面。
之后养父越加变本加厉,她发觉自己怀了身孕,想一死了之,谁想却被许堇年救下,许堇年将她藏在后山的一个隐秘地方,直到她生下孩子。
到那时她自己尚无力生存,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她没办法照顾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报答许大哥。
最后留下封书信,跟着前往谪仙镇的商队离开了祈灵山,这一走,至今未回。
夜红兰芝静静地听完她的事,此时她早已泪流满面,她愧对那个孩子,又无颜回去相见,压抑在心底,日日梦魇痛不欲生。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女人擦干眼泪,重新换回了冷静庄重的神情。
“喂,怎么回事?”夜红乐卿打断他的思绪。
夜红兰芝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她们都在哪里?”
“谁?”夜红乐卿问完便知道他指的是谁,“跟我来。”
无垠茂最西边有一大片坟茔,每个墓碑上都仔仔细细地刻着生者的名字,这些和他们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家人或族人。
如今无声地躺在这里。
“谢谢……”夜红兰芝看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对夜红乐卿道。
夜红乐卿苦笑,“我也只能做这些,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其实看到祈灵山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他们早该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可是……”
“呵……”夜红兰芝莫名一笑,没有苦涩悲愤,只有悔恨和无奈,其实他很早就能回来,其实最开始他也想报仇雪恨。
“可是……是不是都迟了?”夜红兰芝说出了她心底所想。
“不迟。”夜红乐卿矢口否认,“当初背叛他们,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死,地锦该死,阴殿尚存时我不能将她如何,她也避着我,到如今阴殿都没了,是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地锦?”夜红兰芝咀嚼着这两个字。
夜红乐卿替他回忆,“正是当年带头背叛我们,与四族里应外合,设计屠杀我们全族之人,也是杀害你我双亲的真正凶手啊!”
此时地锦后背不由一凉。
当年没能将那两个半大崽子赶尽杀绝,结果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
夜红乐卿也就算了,她身体不全,靠着术卉心那老怪物的办法才撑到现在,无法与她一战,但夜红兰芝不一样,这小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地锦心下一定,忽见霄飞练急匆匆的找来,脱口道:“族首,白纱罩快要挺不住了,而且有人看到大批黑蜻蜓正朝这边飞来。”
“吼霞呢?你去找她,大不了放手一搏,让其余人都做好准备。”
霄飞练领命退下。
夕阳西下,日落时分。
蔑尘欢、书斫以及墨忧陆续返回,测试结果相同,多面镜石是有功效,但此番测试同样也惊动了准备大举进攻无垠茂的寸涉。
寸涉新长出的半个身子还不甚好用,尤其是脑袋,思绪偶尔会受生前情绪影响。
“鳌止、化叱行。”寸涉猩红的目光注视正前方白茫茫一片的白纱罩,头顶乌泱泱一片的蜻蜓爪,嗡嗡作响。
绿衣少年与手持流星锤青年分立两侧,垂手待命。
寸涉指了两个方向,两人立即领命,带着蜻蜓爪消失在茂密林深处。